第8章 漫游者
随着关门声响起，贝娜·贝利脸上露出忧郁的神色，她低垂着眼睛，浓密的黑色睫毛，几乎将整张脸遮住。
“那些尸体上有莱斯的指纹，听说警察一直在刑讯他。”
“但是，我不知道您是否相信，那些尸体虽然我们可以触碰，可以接触，看上去也与人类相似，但是绝不是人类尸体，甚至不是生命体。”
裴西克制着自己，不露出好奇的神色，起身为这位苦恼的姑娘倒了一杯茶：“来吧，尝尝他们家的花茶，听说十分适合女孩儿的胃口。”
“你们既然已经在找人，和汤姆斯威廉斯议员搭话，那必然是找到了一些证据。”
贝娜·贝利点点头，小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是的，莱斯公寓里的那些，不管是什么，反正绝对不会是人类。”
“我找到了一位对此感兴趣的知名生物学家，将那些尸体的照片和我拿到的解剖记录寄给了她，她也对次表示认同。”
“这些器官都太过健康和脆弱了，好像从生长出来就没有被使用过一样。”
裴西微张着嘴，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是比明珠群岛的猩猩会讲人类的语言，更令人惊讶。不过，如果这不是尸体，那会是什么东西呢？触犯禁忌的生命炼金术吗？”
贝娜·贝利摇了摇头：“不是，警局早就请炼金师协会来看过，他们认为这些古怪的尸体中，并没有合成的痕迹。”
“魔法师协会也出具了证明，他们身上并没有被魔法的痕迹。”
“但是，我听说警方现在正在想办法，以谋杀山姆·威廉斯为突破口，为莱斯定罪。”
“因为山姆的女友，玛丽·琼斯与莱斯的关系有些暧昧，还有人作证，爆炸案发生前，莱斯曾经说过，一定要给他们两个一个好教训。”
“所以，我想尽快让您帮忙安排，与威廉斯议员的见面。”
裴西温和得望着她，认真地说：“安排一次和威廉斯议员的见面，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是不错的朋友，他应当不会拒绝我的说和。”
“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见他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他的朋友，我有必要维护他的权力，这也是我会同意这次约会的原因之一。如果对于警方的指控有疑问，你或许需要的是一位更为专业的律师。”
贝娜·贝利并没有拒绝，她打开被放置在身后的箱子，将一本十分厚重的硬封书籍吃力地放置在餐桌的侧边上，神色郑重地说：“因为这桩爆炸案，的确是人为的。”
“我想要抓住真正的凶手，他戏耍了贝利家族，毁坏了我们的宝物，伤害了我们的至宝。”
“虽然贝利家族荣光不再，但是，我们血液中永远流淌着炎龙的烈火。”
贝娜·贝利需要站在书本的侧面，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完全挡住，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与她铿锵的语气，格格不入，但她异色双眼中坚定的神色，让裴西有些动容。
她不是一个只会将家族荣誉的浮夸之辈，很快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小块被熏烤成黑色的碎片，放在桌面上：“我现在所要讲的，是贝利家族最大的秘密。”
“其实火精灵之舞，根本就不是魔法，而是一件古老的宫廷炼金物品。”
“那位凶手应当也知道这一秘密，因为他将火精灵之舞炸毁了。”
“好在当时的情况实在混乱，他虽然带走了炼金道具的主体部分，但是爆炸的发生，令一些碎片飞到了太远的地方，他无法收拾，因此遗留下了一些。”
“事后，我仔细检查过现场，找到了不少的碎片，警方应该是将他们归为垃圾，并没有收集起来。”
“我也曾想过通过警方来查找凶手，但是家族中当时还在顾虑，这个的真相会令贝利家族损失惨重。”
“等到谋杀未遂指控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这些道具已经不能再做为证据了。”
在他的凝视下，黑色的碎片上开始蔓延出淡淡的白雾，白色的光芒文字逐渐凝结：
[漫游者的记忆复现物]
贝娜·贝利又再次拿出了一张手绘的图稿。
她如同孩子一样，跪坐在餐椅上，将图稿铺在餐桌中央，认真得开始讲解：“这是我绘制的现场位置图，还有发现碎片的位置。”
“火精灵之舞的炼金道具，是被安置在定制的特殊地板下面的，所以它可以随着莱斯的行动，不断移动位置。”
“按照现场侍者的描述，发生爆炸的位置，在这里，就是舞台偏西面一点的地方，正朝着威廉斯议员的儿子。”
“但是，当时莱斯正站在这里，偏东的位置，距离有些远，已经超出了他感知能力的范围。”
贝娜·贝利停顿了一下，解释说:“莱斯擅长的是塑形魔法，就是将物品变幻形状大小，他是个塑形大师，所以才能控制着炼金道具喷射出的火焰舞动。”
“但是，塑形魔法必须在魔法师的精神触手能够伸展的地方，才能施展，所以有效范围很狭窄。”
“所以，我怀疑，引发爆炸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炼金道具，而是其他的什么，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相关的物品，只有莱斯准备的魔法粉末。”
“可是后来，我们去问了，当时协助莱斯，用魔法粉末制造唇形火焰的魔法师，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将魔法粉末撒出去，就发生了爆炸。”
“因此，这很有可能是一个真正掌握了恐怖火焰魔法的魔法师，发动的袭击。”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后面请了几位痕检方面的专家，请他们看了我绘制的炼金道具碎片分布图，他们给出的爆炸地点在这里。”
贝娜·贝利用手指重重得，在图纸上一个画着嘴唇图案的位置，点了下：“这里正在莱斯的感知范围内，而且也是受伤的三个姑娘坐的位置。”
“所以，我可以确认，这是一场针对威廉斯议员儿子的谋杀，他并不是被浓烟呛晕的，而是受到了魔法攻击，因此昏迷不醒。”
她显然在绘画上付出过不少的汗水，一张平面图稿，也十分得干脆准确。
裴西即使没有见过现场，也能瞬间想象当时的情况。
他望着那姑娘，认同得点点头。
“如果按照你的意思，山姆经过这次的袭击，只是受了重伤，没有死，凶手有可能会再次发动袭击？”
贝娜·贝利没想到，沃赫斯先生竟然真的认同了她的想法，不由惊喜得重重点头，两只异色的眼睛一同闪闪发光：“是的，这就是我想要和威廉斯议员见面的原因，山姆·威廉斯很可能会再次受到袭击。只要抓住那个凶手，莱斯就洗脱了谋杀未遂嫌疑，至于那些奇怪的尸体，我请的那位生物学家不久就会来到塞尔市。”
裴西没怎么思考，立刻说：“你说服了我，下午我就会安排和威廉斯议员的约会，希望山姆不会再受到伤害。”
接着，裴西看向那个装满了各种物品的手提箱问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们应该有时间，看一下这些珍贵的物品吧。”
“啊！”
贝娜·贝利满脸泛红，她竟然只顾着自己说得痛快，将沃赫斯先生前来的目的给忘记了。
于是她连忙从椅子上下来：“抱歉，抱歉，您请看。”
接着她又想起来，哪有让沃赫斯先生这样的人物直接蹲下来直接翻看的道理，忙走到门边，开了门。
但是门外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白雾，丝毫看不到餐厅内的景象，浓重的白色雾气从无法再关闭的房门涌入，贝娜·贝利脸上的神色从惊恐逐渐变成了悲哀与无奈。和那个故事里的姑娘一样，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神奇的魔法结束，她的梦中之旅也结束了。
她被浓雾裹挟着向浓雾深处的一艘巨船上飘去，巨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群。
裴西在床上睁开眼睛，发现睡意已经完全离他远去，干脆起床，倒了一杯果茶醒神。
将杯子里酸甜清爽的果茶喝完后，他翻找出之前准备好的皮质风衣，打开走廊和楼梯间的灯，准备到四楼的书库，再次查看今天布克·帕克为他带来的书籍。
他现在的居所，位于赛尔市的南区，是一座风格复古的现代庄园，购买自一位从事鲸油贸易的远洋商人，据说是某位大师的得意之处。
它包含了两个游泳池，一座塔楼，两个配建房，以及近五十亩的草坪和花园。
主体的塔楼，不算地下室一共五层，他正居住在五楼，书房，娱乐室，和他的装备室也都在这一层。
这是专属于他的区域，除了特定需要打扫的时间，他一般不允许佣人和管家上来。
四楼则是四个书库。
大多数他让人购买甚至拍卖回来的书籍，都于他没什么用处，他大略翻过之后，就会存储到书库里。
现在四个书库暂时只启用了一个，就是靠着楼梯的南面那间。
这个书库一共240平左右，打通了三个房间，收纳了100个双面书架，预计可以装一万五千本书，现在已经装满了大半。
书库外有一个大露台，正对着中心花园，视野十分辽阔，所以即使基本不看这里的书，裴西也常来坐坐，防空自己。
过了一会儿，管家维尔·加里敲开书库的门，带来了一壶咖啡，一叠精灵风味的小点心，还有一盘水果，并将听到声响起床的贴身男仆打发去睡觉，不让人来打扰他。
今晚的风很大，吹散了不少热气，将右边窗上的没被绑起的白色纱质窗帘，吹得鼓胀飞扬。
隐秘世界和现实表层就像风和窗户的关系，而人就像是随风摇摆的窗帘。
如果窗户紧闭，只要屋子没有被损坏，那么屋外的风即使再大，也无法影响到窗帘，它会一直安静得呆在窗户旁边。
但如果窗户被打开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窗帘仍旧会乖巧地呆在窗户旁边，微风吹拂，则窗帘随着微微晃动，但没关系，等到风平息下来，窗帘再次回到窗户旁边。
但是如果狂风袭来，那么窗帘就会随风飞舞，等到再平静下来，虽然仍旧会回到窗户旁边，但是它变得皱巴巴，乱糟糟，失去原哟的造型，甚至有所损坏。
更可怕的是飓风来袭，那么固定窗帘的杆子和钉子都可能会被连根拔出，窗帘随风飘荡，变成飞在空中的垃圾，再也无法回到现实这个窗户上，最终的结局，则是进入垃圾场。
于现实中而言，隐秘知识和和真实历史相关的物品，就是那只拉开窗户，引入风的手。
人如果接触与隐秘知识和真实历史相关的物品，就会引发隐秘的浸染，导致身体和精神发生一定的“灵化”——即微风吹拂，人这面窗帘，更贴近隐秘世界，而脱离现实。
艾尔玛·布朗和伊桑·加西亚所使用的扭曲净化仪式，就是需要使用被灵化的人类之血来制作祭品。
但是他们并没有接受过具体的隐秘知识教育，也没有尝试去理解过自己力量的来源，因此，根本没有理解祭品的核心要求。
浅层的灵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远离相关物品，会因为现实对隐秘世界的排斥，而不断减弱，最终完全消退，就像微风终会停止，停下之后，窗帘仍旧会回到原位，也不会发生变形和损伤。
而长期的接触，就像狂风猛吹，窗帘会被撕破，人则会不断加深灵化的程度，成为“灵化体”。
漫游者就是诸多“灵化体”中，最容易“迷失”的一种。
他们精神与肉体的链接，因为现实对于隐秘世界，无时无刻的排斥而产生裂缝，变得不稳固。
在前期阶段，浅层的迷失，通常展现为一种无害而且有趣的形式，没有经受过隐秘知识的人，会乐在其中，甚至视它为一种天赋。
那就是清醒梦，和梦境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