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羽葆鼓吹
谯纵虽死,蜀地的反抗却并未停歇。
谯蜀大将谯道福满是不服,谯蜀虽败,但他自认为自己未输。
于是再次纠结手中残余势力企图复辟谯蜀政权,与晋军拼一枪。
谯道福不甘心的对大伙说道:“蜀之存亡,实系于我,不在谯王。今我在,犹足一战!”
说罢便尽散金帛以赐众,企图激励将士,与自己拼死一战。
这种做法颇有几分枭雄气概,但谯道福还是忘记了他自己的身份,纵然他再有能力亦不过是一位臣子。
国家社稷已失,君王已死,亡国之将,何敢言勇。
此一时彼一时,散尽家财成功逆袭的案例往往都是守城之战,鲜有先失城而后攻城者胜的。
蜀兵虽勇,却也不傻,如今成都沦陷,士卒的妻儿老小皆在城中,谁还愿意真心为谯道福卖命,冒然攻城。
眼下败局已定,谯大将军非要在此时赏赐金银财帛,兵士们左右为难,他们亦不好了驳了首领的面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赏钱,而后做鸟兽散。
谯道福大为诧异,他自认为深谙兵法,兵书上不是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么?怎么这帮这群憨厚的兵勇不按套路出牌,胆敢“白嫖”自己的赏钱。
手上无兵,纵然谯大将军再有谋略也无可奈何,只得有样学样,选择逃命。
亡国之臣,不可以图存。
谯道福一口气逃到獠人部落之中,仍被当地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在高额赏金的诱惑之下,巴地居民杜瑾把他抓住,送交东晋军。
可怜谯蜀一代名将,被五花大绑的押送军营门前斩首示众,凄惨的结束一生。
谯蜀政权覆灭之后,晋军还需捎带刷一下汉中的副本。
汉中本是蜀中门户,当年仇池国氐王杨盛趁谯纵叛晋之机,发兵占据了无主的汉中。
如今蜀地已定,汉中定然不可沦为“百顷”小国,晋军趁胜出击汉中反攻仇池守军,仇池面对天朝大军一溃千里,被迫撤出汉中,向晋廷献表称臣。
至此,经过司马荣期、刘敬宣、朱龄石三次讨伐,巴蜀终于重归了大晋版图。
消息传到建康,举国欢腾。
巴蜀对于晋人太过重要,此地乃长江之源,南朝门户,战略意义极大,若让他国夺取,顺流而下,可直接危及首都建康,关乎晋朝国家安危。
现如今悬在建康头上的那把利剑终于被安全的取下,晋人云何不喜。
朱龄石因此一战封神,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张灯结彩之际,当朝太尉刘裕却喜忧参半。
小舅子臧熹在平蜀之战中,同样不辱使命,战功赫赫。
然而在晋军大举攻陷成都不久,却突发恶病,于当年在牛髀去世,享年三十九岁。
如此死法,令人扼腕,只叹天妒英才,不令英雄假年。朝廷以此功追赠其光禄勋。
臧熹之死对与刘裕而言是不小的损失,他本可以成为刘裕得力的左膀右臂,却在风华正茂的壮年不幸离世。
这位刘裕的追随者,终究没有机会见到自家姐夫刘裕凌威北境,宁一六合,拯其涂炭。
宁朔将军罹难,国失肱骨良将,刘裕痛失亲眷,磲大英雄亦泪满衣襟。
天降大任,道阻且长。
成功之路上,并非鲜花掌声,同样也有鲜为人知的泪水与痛苦。
大英雄刘裕虽然难过,但也必须勇毅前行,毕竟身上的单子太过沉重,由不得他半点歇脚。
平齐地、定卢循、灭谯蜀,刘裕这两年南征北战,立下不世之功。
晋天子重申前命,再次提出授刘裕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刘裕得知后仍是不肯,但这次晋廷似是铁了心要对其嘉奖,以至于出动晋廷文武百官进行敦劝。
晋廷如此这般,刘裕只得勉强接受羽葆、鼓吹、班剑,至于太傅、扬州牧等坚决推辞。
事情发展至此,也不能说刘裕是“三辞三让”的做样子,他本就位极人臣,大晋军政之事基本都是由他说了算,这些虚职对他而言意义不大,反而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非议,对于他而言,目前最关心的依旧是国内的改革。
……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东晋这艘豪华“破轮”,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环伺满朝文武,掌管国家机要之人依旧是士族子弟,这些人大多是没有真才实学,依靠门第关系上位的夸夸其谈、滥竽充数之辈。
这些达官显贵背后站着的往往是一个个门阀世家,他们仍旧代表着当时的统治阶级。
门阀士族作为那个时代利益既得者,为了维持这种现状,左右了当时的乡闾舆论,利用九品中正制这样的政策,无形的掌控着朝廷的人事大权。
世家子弟打一出生便含着金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大官,而穷苦百姓即便是再有才能,想要步入仕途融入体制,也如痴人说梦。
久而久之,上层和底层形成了割裂,矛盾愈演愈烈。
门阀士族在舒适圈里逐渐走向堕落腐化,而底层的有识之士绝了上升途径,必然会走向对立。
刘裕十分清楚,改革势在必行,否则孙恩、卢循之乱就会重演,于是果断上表天子,申明旧制,依旧策试。
主张用考试明面上是对人才加以甄别,实际却是给寒门百姓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无疑打劫了门阀和豪强的势力的根本利益,如同一壶滚油泼进一潭死水的大晋官场。
刘裕改革必须有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勇气,其困难程度不啻于任何一场战斗。
这位“寒门”出身的大英雄,除了有一股“天街踏尽公卿骨”的狠劲,还有一颗胸怀国之大者之心。
为了造福大多数人,他不怕得罪极少数人。
既然下定决心打破藩篱,便不会畏首畏尾。
以前,山湖川泽都被豪强士族所夺取,百姓打柴、采摘、打鱼、垂钓,都要强迫交税。
刘裕上表下令一律禁绝,免征,还山于民,还地于民。
力度如此之大,黎民百姓无不拍手叫好,门阀士族无不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