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套用鲁迅先生的这句名言,我说:大地本没有名,人们关注了,也便有了名……
有了名的大地,已是打上了人的烙印的大地。或者说,大地有名亦即地名,就是人们为大地编制的身份证。如此,这样的大地,其实全面呈现着自然与人文交融的“器”与“道”,忠实记录了人类社会的过去与现在;这样的地名,既是鲜活而广泛的社会现象,也是真实且珍贵的文献资料。进而言之,研究大地如何有名的地名学,也就成为一门兼具学术意义与实用价值的交叉学科。
大概是因缘际会吧,约从1985年5月研读苏联地名学家B.A.朱奇凯维奇(B.A.Жучкевич,1915—1985)的《普通地名学》开始,半个多甲子以来,我参与了南京大学地名学方向班的创建,开设了多门本科生与硕士生地名学课程,编制过几十份城区或区片的地名规划文本或地名命名方案,至于楼盘名称评审、地名调查、地名讲座、地名申遗、地名采访等活动,往往更是应接不暇;而日积月累,我所出版的地名著作、发表的地名论文、撰写的地名随笔、推敲的地名碑文,也是“蔚为大观”。又自2019年至今,中央电视台与民政部联合制作的《中国地名大会》已经播出两季24期,我担任了其中15期的点评嘉宾。在此漫长的过程中,我既处处感受着“古今多少事,都付地名中”的无限精彩,每每感叹着地名学术“开卷如芝麻开门”的特别魅力,也尤其欣慰于社会大众对地名的越来越钟情、对地名文化遗产的越来越珍爱。
或许是为了回应这样的社会钟情与大众珍爱,近两三年来,我所收到的地名主题的出版邀约,可谓纷至沓来,比如已经交稿的《释名翼雅集》《如果地名会说话:国是千万家》,还在商谈中的三卷本《地名学的理论与实践》和可能成为系列的《课本中的地名》。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想,涵括古今、包罗中外的地名文化,或将成为聚议的热点话题、凸显的出版现象吧。
《大地有名》的选编,即是我应浙江人民出版社之约,在汪芳编辑的耐心建议下,以地名与地名学为中心内容而完成的一部文集。选编这部文集的旨趣所在,就如东汉刘熙《释名·自序》的感慨:“名之于实,各有义类,百姓日称而不知其所以之意。”而一旦“打破砂锅问到底”,追究万千地名的“所以之意”,往往会发现其中奥妙无穷。
《大地有名》收录我已刊、未刊的文章凡35篇,略以考据、应用、普及三个指向,分门别类,厘为三编。上编“闻‘名’识中国”,比附美国电影Scent of A Woman的汉译片名《闻香识女人》。该编9篇文章所考所述的名号、国号、域外称谓以及其他地名,既是认识中国的独特视角,也是地名价值的集中呈现。中编“地名与文史”,从“常识”纠谬到“成说”质疑,从文献记载到剧集演绎,从地名变迁到诗文传播,11篇文章的例证,都围绕着文史中的地名、地名中的文史两个主题。至于下编“地名里的中国”的15篇短文,则是我为广大读者草拟的讲义,所以视为地名与地名学的知识普及可矣,然则地名领域之宏阔丰富、地名学术之深邃无垠,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胡阿祥
2021年10月3日于句容宝华仙林翠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