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粮饷
日暮时分，秦岭附近的大营里，已经树立起一排高大木栅栏，大约一百多名的乱兵，已经被绑在了木桩之上示众着——禁军在营的士卒花了一个早上，专门制作这些绑人的木桩。
还有近五十多颗血淋淋的脑袋摆在木栅前示众——在木栅后，赤龙旗飘舞着，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军营外，上百名民夫来回运送着东西，他们都是秦、陇二州的百姓，他们或家产被劫掠，或亲人被杀害，现在看到乱兵是如此下场，心中都升腾起复仇的快意，主动前来慰军。
军营里，还有上百的新兵在训练着，这些新兵面容大多苦大仇深，他们都是附近被乱兵祸害惨的良家子弟，飞龙军把他们召集起来，用以充实兵力。
秦、陇二州的官员，也都知晓了丰王奉皇命制节西北各节度使，都带上礼品拜见李珙，李珙把东西都收下了。
但实际涉及像军务会得罪人的事，李珙都打发他们来找刘备，他自己就在陇州就天天和各地官员清谈，看样子近一段是不肯做事了。
刘备连番清缴的的动作也已经给李珙打了不少名声，也让周围官员拜见李珙更勤劳了。
李珙索性在陇州开府，俨然一副真要督师西北的模样，收复京畿的样子。
……
外面传来一阵号角，是杜立世率一百骑兵归来了。
杜立世带着人走进中军大营，刘备正笔直地看着地图，他回头看到了杜立世，皱眉问道：“绑着这人是谁？”
这人扯着脖子仰面对刘备喊道，“我乃交城守捉怀化中候，名字是阿史那乌苏，我奉安西行军司马行事，你放了我!”
杜立世声音中气充沛，“将军，此人率回纥兵四处劫掠，被杜参军撞见了逮来了。”
刘备低头看向地图，指着问道：“交城守捉不是归属河西节度管辖吗？你怎么奉了安西军的令了？”
阿史那乌苏拧着脖子道：“我是奉命援助安西四镇。”
“奉谁的命，河西节度使杜鸿渐同意这事了？”
“节度副使李嗣业同意了。”
“呵……”刘备冷笑一声：“他李嗣业能耐够大的，这是要身兼安西、河西两镇节度啊。”
阿史那乌苏自知言语有失，不再说话。
杜立世继续道：“路上我审了此人带的兵，他带的回纥兵是刚从草原上招的，前几天还是牧民，他这个怀化中候也是刚提拔的。”
“那你怎么来这的？”
“募兵时他没发粮饷，只说唐境内有钱有女人，笼了几个部族的一百青年兵，河西那边他不敢抢，就来了这。”
“该杀”刘备骂了一句，挥手让人把阿史那乌苏押了下去。
他背手来到帐篷前，杜立世恭敬地跟在身后，刘备举目望去，刺目的阳光把面前一切照得白晃晃的，空气中偶尔血腥味飘荡。
这里与蜀中的景象却是截然不同，哪里都透着一股萧杀之气。
“你怎么想这件事？”
“末将认为，西北有几个节镇的武将，现在都想立功，让手下异族武将借兵应该是他们擅自行动。”杜立世说道。
“你觉得河西节度使杜鸿渐知道这事吗？”
“应该知道。”
“西北各节镇上下心不齐。”刘备以一句话作结，“我已经安排在秦州、陇州二地所有地区，派遣数支部队巡逻，挨个剿杀所有的乱兵。长安方向安贼虽没有动静，但我担心西北各节镇会有内乱啊。”
他继续朝杜立世吩咐道：“现在除去护卫丰王的，营中只有三百士卒驻屯，你得抓紧练兵，能练多少练多少。”
“喏，只是难在军饷、武备、人员皆不足。”
“我在想办法了。”刘备叹气道。
此时，杜甫走进了帐中，拱手而立：“将军，秦州府库中军需统计了，人马二百，定额一千的戎具仅有五百，秦州府折冲都尉倒是很配合，愿意交出兵马与武备。”
杜甫往前一步，轻声道：“但此人意思是不愿当此地的折冲都尉了，已经走了丰王那边的路子，谋划去蜀中任职，不肯来营中统兵效力。”
刘备冷笑一声，道：“想立功的胡作非为，想保命的恨不得插翅而飞。”
他摆了摆手，又回到地图前，沉吟道：“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已死，已由郭子仪接任，哥舒翰原担任河西节度使与陇右节度使，潼关一败，现在河西节度使是杜鸿渐，陇右节度使则是郭英乂，这三人名声你们听到的如何？”
杜甫向前一步道：“郭子仪久有威名，乃天下名将，河西节度使杜鸿渐久历要职，任过兵部郎中、兵部侍郎、河西节度使、荆南节度使，应该也经验丰富。而陇右郭英乂乃将门之后，也非常人。郭子仪绝对名副其实，剩下两个人在下不清楚了。”
“都久历重职，此三人应该都镇得住吧？”杜立世猜测道。
刘备摇头，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封信件，低声念道：“郭子仪名将尔，但河西杜鸿渐比起军务，更擅于政务文采，畏杀伐，性格较为懦弱。陇右郭英乂重女色，性奢靡，不堪大用……”
“啊这，这信可信否……若果是如此，怕是有乱。”杜甫面色担忧地问道。
“我未见过这三人，也不知其实际情况，需得见过了才知道。”刘备叹了口气，有道：“天下安危现在一大半系于西北精兵，万一上位者是个庸碌人物，惨剧也。”
说完这话，帐外有人报道：“禀将军，丰王有信送到。”
刘备走出帐篷，接过信件，拆开边看边念道：“丰王说他担心护卫不足，要求我等募兵送到陇州。”
“募多少？”杜立世问道。
刘备沉默了好一会，把信塞到了杜立世手中，却是不言。
杜立世当即就大喊了出来：“丰王让募两万兵！这是觉得兵马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军械何在？粮饷何在？”
杜甫苦笑道：“丰王少历政务，怕是按照书上写的来了，南衙十六卫按制的确每卫有两万人，但这也从来没实行过啊。”
“不能这般募。”刘备摇头道，“禁军刚到西北，一来就捕杀西北乱兵，二来就扩兵，西北诸将会怎么想？”
刘备看着营垒中的士兵，绝大多人都没有甲胄，而是穿着罩衣，还有多半是石匠、木工、搓绳匠之类的。
飞龙军现在就两千人，有大约七百老卒，撑死就扩到五千，再多反而会坏事。
“渭州大营的兵动了没？”刘备突然问道。
“动了，李嗣业亲率七百名骑兵，离开渭州往秦州而来。”杜立世回答。
“是来见丰王的？”
“不是，我听到了一些说法……”杜甫突然有些吞吞吐吐的。
“但说无妨。
“安西军饷被截留太多，极为困苦，李嗣业将军说安西军要卖裤子了，现在安西已无节度使，他听说将军在秦州，要替安西军找将军来要饷……”
“啊这……”刘备一脸的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