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景爷爷的故事

眼镜叔叔照旧带着小李叔叔，妈妈也跟着来了。景爷爷在小院子里修剪花草，见到我们，倒也没有惊讶。“我就知道你们会再来的。”他说。

眼镜叔叔想问问唐昌古镇和平乐寺的事，景爷爷却说，这不重要。要搞清楚景书文的来历，先得从那场大地震说起。

“两百多年前，龙垭山地带，发生了一场8.9级的大地震。这个地带有个著名的风景地，当时很多人在那里旅游，还有一些新人在拍婚纱照。突然，两座山对向垮塌，掩埋了山里最有名的大瀑布，几千名游客被埋在山沟里，那些拍婚纱照的年轻人也没能幸免。很多县区的房屋倒塌，死伤无数。其中有个县城，逃出家门的人们涌到街面宽阔处避难，谁知街道道路突然裂开，躲避不及的人们掉进了地缝。这道缝隙在吞没了人们之后，竟然又合上了……太可怕了。”

景爷爷在摇椅里轻轻晃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些情景重现在眼前。

“坚硬的柏油路被扭曲成麻花形状，路面上随处可见滚落的石头、汽车的残骸。三层的高楼下沉，地面只留下最高一层。我曾见到落到地面的巨大山石，上面还沾有血迹……”

我们极为震惊，景爷爷不是外公外婆的邻居吗？怎么会见过两百多年前那场地震中沾血的石头？眼镜叔叔问：“您老见过那场地震？您……是从影像中看到的？”他反应过来，我们也恍然大悟。

谁知景爷爷微微一笑：“地震过后，我去过位于震中的地带，见过受到破坏最严重的地区。这些不是从拍摄的影像里看到的。”

“您……”这两天信息量有点儿大，眼镜叔叔也有点儿不淡定了。

景爷爷摆摆手，示意他别打岔。

“那场地震，其实源于一场实验事故。”景爷爷眼神恍惚，“那时，正流行粒子对撞实验，人们想把原子核里有质量的粒子对撞，看看会发生什么。特别是位于欧洲瑞士境内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大、能量最高的粒子加速器。科学家想借此来寻找隐藏维度的空间，创造宇宙大爆炸时的情形。”

“最初，很多人担心会撞出稳定的微型黑洞，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后来，各个发达国家都在争着制造这种对撞机，谁要是先掌握了这种高端技术，谁就可能获得巨大利益。就像二战时，美国先造出了原子弹，在军事上就处于霸主地位。可是啊，任何事都有意外，有一次的粒子对撞竟然形成了高维空间，并引发了地震。”

黑洞啊、高维空间什么的，我也知道一些，小学五年级就要学这些知识。关于大型强子对撞机，科学课上也学过。景爷爷的话，我大概还是能够懂的，景书文就一脸蒙了。她听了一会儿，就抱着板栗跑出去玩了。

“其实，我不是景泊之，我叫井然，研究粒子科学。那时，我刚三十岁，每天的工作就是重复粒子对撞实验，记录、分析、改进。有一次，我心神恍惚，因为相恋几年的女友要和我分手。在进行粒子对撞实验时，我好像忽略了某个步骤。然后，好像放影片似的，自己的过往匆匆而过，我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高维空间，是哪一维我也不清楚。接着，空间发生了扭曲、颠簸，眼前的一切都在抖动。不久之后，地震发生了。我站在自己的时间节点上，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地震发生的场景，仿佛站在高山顶上看山谷。山崩地裂，屋毁人亡……因为我的疏忽，导致如此惨烈的后果。我茫然四顾，心痛、悔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时，我仿佛成为一个点，面前延伸出无数空间，它们层层叠叠，好像无数悬崖向我涌来。我闭上眼睛，纵身一跳，想着，干脆就这样一了百了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景爷爷累了。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休息了一会儿。

“你们一定很奇怪，我怎么拥有景泊之的身份。”景爷爷顿了顿，继续说，“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两个老人守着我，他们叫我‘泊之’，是景泊之的父母。不久，有一些人进来，他们说是我的同事，说我在做实验时，忽然昏倒。凑巧的是，景泊之也在粒子科学院工作。”

“或许，这一跳，我进入了未来的时空。因为时空的扭曲，高维空间的出现，我的意识撞进了景泊之的身体，他的意识进入我的身体，我俩互换了身份。也可能，他被撞入了其他平行空间。还有可能，景泊之因为我的出现，已经消失了。我惭愧得很，不想活下去，送来的饭菜也不愿吃。可是两位老人眼巴巴地看着我，景泊之的老母亲更是不停地哭，我只好死了绝食的心。我本无大碍，身体有点儿虚弱而已，过了两周就恢复了。”

“在这个时空里，我很不适应，粒子科学已经发展到更先进的地步，很多知识我都不知道。我不断地说，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但景泊之的家人、同事却以为是那场病让我的大脑出现了问题，连医生也这么说，后来我也就不再说了。”

“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去学习，去实践，想以另一种安全的方式，再次进入高维时空，回到我旧有的时空，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我甚至幻想，能够去阻止那场灾难。虽然知道历史不可能被改变，但我总抱着一线希望，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儿。只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后来，我结婚生子，也只能安下心来，在这个时空生活。”

三个大人听得入了神，景爷爷却不再说了。我呢，听得似懂非懂，只明白了一件事：多维空间和地震，都源于景爷爷的一次失误。

景书文玩够了，带着板栗三蹦两跳地跑回来：“我问过好几个老爷爷，他们都没听过银杏宛。”

妈妈招招手，让景书文过去，摸摸她的头：“看你玩得满头大汗！我们就快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了。先别说话啊。”

眼镜警察叔叔推了推眼镜，对景爷爷说：“假如真正的景泊之到了您的时空，和您互换了身份，他想回到这个时空，打开了高维空间——他的知识在您曾经生活的时空中，肯定是最先进的。没想到形成的通道，让景书文落入了我们这个时空。”他顿了顿又说，“根据高维空间和平行空间学说，我们找古唐昌是毫无意义的。要让景书文回到原来的时空，只有找到那个通道。小李，我们现在去平乐寺，看看了空那边的情况。”

“也许吧。”景爷爷疲倦地闭上眼睛，“你们把今天的影像交给粒子科学研究院，请他们帮助你们吧。我呢，已经无脸回去。如果本来的景泊之想回来，就把我换回去吧。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

妈妈带着我和景书文回到了家。眼镜警察叔叔说，我们几个不用跟去平乐寺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