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乡

一辆开往遵县的公交车上，第四排靠窗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位面若冠玉星眉剑目的男子引得前面坐着的几名少女频频回望。

此人正是已经长大的沈震。

不过沈震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几个女人身上，他的思绪早已穿越时空，飘回了那个遥远的夏天，那时的阳光炙热而明亮，仿佛一切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如今，他已是一名21岁的青年，然而那段童年的记忆，却像一幅褪了色的画卷，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曾经目睹过那个人头蛇身的奇异景象，或许那只是一场梦，或许只是孩子们之间的恶作剧。

但无论如何，它已经成为了他们聊天的谈资，一个关于童年的神秘传说。

每年的回乡拜神，便是这段故事的延续。

虽然沈震在12岁那年随着父亲搬进了京城的新家，但每逢佳节，他们都会回到那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农村老家。

除夕夜，他总会朝着西方恭敬地磕上三个头，在炉中点燃三炷香，放在院子里，祈求来年的平安幸福。

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奶奶去世之后。

思绪拉回到现实，公交车已经驶入县城，街道两旁的建筑逐渐密集起来。

离过年不足一个月了，县城里已经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儿，街上的摊贩们开始摆出各式各样的年货，五颜六色的灯笼和窗花，让人眼花缭乱。

沈震提着行李从车站走出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他回到了这套位于县城的房子，这是父亲几年前买下的养老房。没想到买完房子后，县城的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放下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点了一份外卖。

吃完午饭，沈震开始打扫房间。他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仿佛是在为新的一年做准备。打扫完毕后，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沈震刚刚沉入梦乡，朦胧中，客厅里传来的声响将他从深邃的梦境中微微唤醒。

他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或许是自己睡前忘了关掉电视，于是，他翻了个身，继续沉入梦乡。

在半梦半醒之间，沈震突然感觉到卧室的门轻轻开启，一股冷风随之涌入。紧接着，他感到床垫的右侧微微下沉，似乎有人静静地坐在了他的床边。

沈震的心中并未涌起太多惊慌，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母亲又像往常一样，悄悄地来到他的床边查看他的睡眠状况。

于是，他安心地翻了个身，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妈”。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沈震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睡觉时总是习惯性地反锁房门，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这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沈震的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的凉意如同寒流侵袭。他努力地想要起身，但不知是由于梦境的束缚还是自身的无力，他感到身体沉重无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压制。

尽管如此，沈震还是拼尽全力，让自己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头皮紧绷，心跳加速。

坐在他床边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那黑影的头上似乎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尽管看不清脸，但沈震却能从体型上判断出，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的母亲。

因为他的母亲虽然稍显丰腴，但整体身形依然娇小。而眼前这个“人”却高大威猛，肩膀宽阔，体型与母亲截然不同。

“你……你是谁？”沈震试图大喊出声，但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干什么？”沈震的心中惊惧，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缓缓俯身向前，面孔也逐渐从帽子的阴影中浮现出来。

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回响。

虽然沈震心中明白，这很可能是所谓的“鬼压床”，一切都是幻觉，但亲眼看到这一幕，他仍然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

“奶奶！”沈震忽然惊叫出声，瞬间从梦境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耳边的诡异声音消失无踪，卧室的门关得好好的，身旁空无一人。

沈震深深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似乎想要将内心的沉重全都排出体外。

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向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

自己竟然只睡了一个小时，可那种深深的疲惫感似乎还缠绕着他。

沈震起身，走到洗漱台前，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刚才那个噩梦的片段却仍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依稀记得那个模糊的黑影，想要看清其面容时，却突然想到了奶奶。那种突如其来的思绪，仿佛是一道闪电，瞬间将他从梦中惊醒。

“可能是她老人家在保佑我吧。”沈震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虽然他已经上了十几年的学，早就摒弃了那些关于神鬼的迷信观念，但童年的记忆却仍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那些回忆，他分不清是真实的经历，还是仅仅是一场场噩梦的残留。

“算了，既然下午没事，就回老家一趟吧。”沈震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抛开这些纷乱的思绪。他收拾好东西，趁着现在天气还算暖和，便出了门。

老家离县城并不远，骑车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沈震选择了那条熟悉的土路，虽然路面有些坑洼不平，但速度却比走大路要快上许多。

土路的一侧紧邻着一条干涸的河道，河床裸露在外，显得有些荒凉。沈震骑着车，很快就来到了那片安葬着爷爷奶奶的小树林。

冬天的树林里，杂草已经枯萎凋零，显得一片萧瑟。

两座坟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显得格外显眼。如果有人从这条土路上进村的话，基本上都能看到它们。

其实一路上像这样的坟头并不少见，但只有眼前这两座坟头让沈震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思绪。

沈震没有走进树林，只是站在林子外，朝着两座坟头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爷爷奶奶的思念和怀念，也有对过去时光的追忆和感慨。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与逝去的亲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正当沈震打算踏入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时，童年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弦。

“那水坑，应该还在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水，又或者结冰了。”

沈震心生一念，决定再次探访那个曾留下无数欢笑与泪水的地方。距离并不遥远，他跨上自行车，轻轻蹬了几脚，便来到了这片大坑前。

他站在坑边，俯瞰着那个曾经熟悉的水坑。

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没有晶莹剔透的冰面，也没有波光粼粼的水面。

坑底干涸，只留下一堆烂木头和泡沫板，还有那些被遗弃的塑料模特和破旧的渔网等各种垃圾。

沈震踏入坑底，忽然笑出了声。

原来，那个曾让他整个童年都心怀恐惧的阴影，那水面之下似乎藏着无尽秘密的怪物，竟然只是一个挂着破旧渔网和旧条幅的塑料假头。

他上前一脚将这玩意儿踢飞，塑料模特的假头带着条幅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后落在远处的泡沫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着碎裂的假头，沈震心中积压多年的郁闷终于得以释放。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样东西吸引。

“嘿，没想到这玩意还在呢。”

沈震弯腰拾起那杆早已被他遗忘的抄网。

抄网的网兜是用旧窗纱制成的，现在只剩下一些残破的边边角角，固定用的铁丝也一碰就断。他握着那已经腐朽的竹竿，能感受到岁月在上面的刻痕。

沈震凝视着这杆旧抄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意识到，随着这杆抄网的拾起，他的童年也似乎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他叹息一声，转身望向四周。

这片曾经充满欢笑和探险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荒芜和落寞，他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唉，这里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沈震低声自语道。

他手持抄网，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去，但仅走了几步，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地。

沈震赶忙稳住身形，疑惑地朝身后望去。

原来，绊倒他的竟是一截看似木头的物件，深深插入了泥土之中，他凑近细瞧，发现这东西表面粗糙，却似乎透露着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