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漫长的告别”
“好吧,”
海涅曼一点也没坚持,随后把回执塞回胸口,“那还是等我有空去法国一趟吧。祝你旅途愉快,夏恩。哦,对了,别忘了,你这周还有一次在伦敦政经大学的讲课。”
“当然,我可没忘。”提起这件事情,夏恩忍不住觉得窃喜。
这堂课讲的是关于魔山的创作理论,一方面是威廉·海涅曼安排的推广。另一方面,顺带完成了萧伯纳的课程任务。
一举两得,夏恩觉得很舒服。
夏恩与威廉·海涅曼握手后离开办公室。
要去一次假期,这并不是夏恩心血来潮。他早已厌倦了伦敦阴雨连绵,雾霾严重的生活,想要换个环境透透气。只是因为琐事缠身,一直不能成行。
这段日子连轴转的应酬和生活,透支了夏恩对工作的热情。日复一日的宴饮已经让他无法分清自己的生活和梦境。这时候再写一本书的意义也不大了。就算是最狂热的读者,也会为此感到厌倦。
毕竟夏恩不是巴尔扎克,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现在他不缺钱,也小有名气,为什么不享受一段小小的假期呢。
夏恩只告诉威廉·海涅曼他要去法国,但没说他真正的目的地是法属塔希提岛,去找那位后印象派大师保罗·高更。
一来,拜访一下这位世纪画家。二来,趁对方还没成名,多购买一点他的画屯着。这样就算以后有书扑街了,也不会觉得太过焦虑。想来,现在根本没人要的高更画作,夏恩以正常价格收购,也不算是趁火打劫吧。
多佛港的海滩阳光明媚。沙鸥翔集,海波荡漾。一个个提着行李箱,牵家带口的行人踏过木板登上渡轮。
夏恩赶到时,奥斯卡·王尔德身着长风衣,双手插兜在海岸线来回踱步。雷吉·特纳缩着脖子和艾达·利弗森站在另一侧。
夏恩没找到罗斯或者波西的身影。他看了艾达一眼,走到奥斯卡身边,打招呼道:“感觉怎么样,奥斯卡先生。”
“我感觉好极了,”奥斯卡停下,“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伦敦哪怕多一天也不行。我觉得这里的空气快要毒死我!”
“希望巴黎的自由空气对您的健康有好处吧。”夏恩附和道。
“我听说你也有去法国度假的打算?”奥斯卡·王尔德眺望着海洋对面,“到时候到了巴黎,记得要来找我!”
这件事情夏恩只和艾达·利弗森,丹尼尔斯谈过,大概是艾达告诉奥斯卡的吧。
“当然,奥斯卡先生!”夏恩与奥斯卡·王尔德握手。
蒸汽船发出尖锐的鸣笛,提醒旅客及时登船。
艾达·利弗森和雷吉·特纳两人走过来,分别与奥斯卡·王尔德拥抱。
“如果在法国生活得不愉快,记得回来找我们。”雷吉·特纳是务实的。
艾达·利弗森则吻过奥斯卡·王尔德的侧脸,道:“旅途愉快,奥斯卡!”
“谢谢你,艾达。谢谢你,特纳。谢谢你们。”奥斯卡·王尔德抿了抿嘴唇,回头看看人流渐稀的海滩,转身朝船只走去。
艾达·利弗森挽住夏恩的胳膊,三人站在海滩上,一直目送渡船出海,才转身离开。
…………
伦敦政经大学的教室。
夏恩一走进教室。里面的人齐刷刷站起来,热切地鼓掌。
这掌声与英国绅士们禁欲系一般的整齐划一,清脆明亮不同,更加热烈激动,像鼓点一样令人心潮澎湃。
夏恩走上讲台后,掌声又持续了三五分钟,才逐渐稀落。人们陆陆续续落座。除了学生,夏恩还从后边看到不少成熟的面孔。包括但不限于萧伯纳之流。
“谢谢大家,感谢大家的热情。”
这与第一次来时的待遇天壤之别,夏恩朝前方的人群点点头,“很荣幸能够第二次来到这里讲话。仅凭我浅薄的见识,能够得到这种殊荣,不得不感谢萧伯纳先生和大家的包容。”
话音落,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起。
“上一堂课,我给大家讲了关于‘对人类自我关注’的话题。有一位同学在课后问我,‘如果每个人都执着于表达自己,大家无法互相理解,那不就成了孤芳自赏吗?’”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观点值得被奉为圭臬。它能够激起大家的思考和想象是我更愿意看到的。”
“对于那位同学疑问,我的答复是,‘如果不能让读者跟上你的思路,你就是在孤芳自赏;如果读者无法理解你的情感,你就是在无病呻吟’。要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你能做的只有更多的研究,更多的学习,以及深度的考量。”
“当《魔山》出版后,我收到很多读者的来信。有的读者会质疑书中所写的关于生物,哲学,伦理的内容。我能说什么呢?”
“关于魔山,我有许多能给你们讲的。比如说方才我提到的关于哲学,生活,时间,死亡的部分。但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去从书中体会。又或者是关于评论家们所说的‘反讽’的部分。又或者是关于人设,塞特姆布里尼和纳夫塔先生的部分。”
“我有很多能讲的,想讲的部分。但今天,让我们先从这本小说的精神分析和心理描写部分开始……”
…………
《魔山》这本书,被认为是德语世界里程碑的著作。其内容之丰富,跨度之广阔,被认为和《尤利西斯》,《战争与和平》相同。有的人认为这本书是现代主义,有的人认为它是现实主义。
这本书毫无疑问是现实主义,只是参杂了部分现代主义的技巧进去。
夏恩从汉斯的视角为主,给听众讲了心理分析和精神分析。这些技巧如何反映人类的思想,又是如何把读者带入到思考之中。
直到最后……
“汉斯不是主人公,你才是。读者啊,你才是那个令人担忧的孩子。”
这一次讲课,哪怕是习惯脱稿的夏恩,也准备了一大本的草稿和笔记。
他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离开教室,没过多久,萧伯纳也来到办公室。
“夏恩先生,”萧伯纳鼓掌,道:“您的课实在太美妙了。这更像是一场歌剧,或者一场宏大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