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别凡尘
不多时，魏东来和宁青霜一前一后，登上甲板。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背着长剑，白白净净的锦衣少年。
张青眼眶微收。
此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脚下龙行虎步，步步生根，双手摆动稳定有力，一看就有不弱的武功在身。
此时，魏东来回过身去，冲着送到岸边的秦王拱手：
“叨扰半月，姜兄，魏某告辞了。”
秦王回礼：“魏兄慢走，天涯路远，咱们江湖再见。”
说完，胖乎乎的秦王又看向锦衣少年：“姜小白。”
“父王……”锦衣少年莫名的叹了口气。
秦王语重心长道：“出门在外，要懂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
“神剑山不比南玄国，那里汇聚了玄洲二十七国无数天才，其中不乏从小炼气的大族子弟。”
“遇到事情，要三思而行，要学会忍让，千万莫要跟他人起冲突。”
秦王身边，一名端庄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白啊，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这仙法，你能练就炼，不能练你就玩，累了就休息，知道吗？”
“父王，母妃，你们放心就是了。”姜小白很是乖巧。
张青怔然。
看着秦王和王妃，还在喋喋不休的交代，这一幕，像极了当年自己去上大学，父母亲将他送到县里火车站的情形。
一时间，他呆呆的站在甲板上，眼神复杂之极。
父亲，母亲，还有妹妹，那已经是十年前还要上辈子的事了。
他无言注视，呼吸有些凝滞，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了。
宁青霜突然拉了拉魏东来的袖子，示意了一下张青，见到失神的小徒弟，魏东来想了想，然后对身边的柳云吩咐几句。
当张青清醒过来时，三艘千帆渡云船嗡鸣之声大作，周身一道道阵纹次第亮起。
紧接着，张青只觉身下的船只微微一震，开始脱离湖面，悬浮而起。
船只越飞越高。
下方的翡翠湖在张青眼中不断缩小，渐渐成了一颗镶嵌在玄京城中的冰蓝色翡翠。
张青依旧看着下方。
玄京城中，有一大一小两道焦黑的醒目伤疤。
一个在内城右相府。
另一个在外城伏龙巷。
“小师弟。”柳云不知何时来到张青身边。
“三师姐，有事吗？”张青问。
“师父让我带你回伏龙巷一趟。”柳云道。
张青墨眉一抬：“不麻烦吧？”
“咱们师姐弟之间，说什么麻烦。”
柳云剑指一引，背上的长剑倒飞而出，悬浮在甲板上，赤光大放，柳云一步踩在剑身上，伸手道：“小师弟，上来吧。”
“多谢三师姐。”张青牵住她的手，上了飞剑。
“不要跟师姐客气……走。”
柳云左手一划，飞剑瞬间蹿出福船，破空而去。
……
伏龙巷，人声鼎沸。
“大家快出来看啊，仙人要走啦！”
“好多的仙人！”
叶海东一家三口闻声出门，抬起头，痴痴仰望。
许二狗也来到门口，望着天，震撼道：“船居然能在天上飞！真是仙人啊！”
天空之上，三艘大船正在斜冲天云。
分成了三队。
每一艘大船四周，都有一些御剑凌空的仙人，护卫左右。
飞剑在他们身后拖曳起一道道璀璨华丽的遁光。
众多伏龙巷的百姓，纷纷走了出来，看着天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青昨天去求仙缘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他肯定就在那三艘船中的一艘里面。”叶海东大声道。
许二狗缓缓转动脖颈，视线一刻不停的追逐着那些船和遁光。
“我呸！就张青那个克死师父克死伏龙观所有人的克人精，也配当仙人，仙人收他才怪。”许二狗声音洪亮，全伏龙巷的人都听得见。
突然之间。
一道新的赤色遁光突然从一艘船上亮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脱离了队伍。
然后，迅疾无比的朝着这边飞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很快就确定，那道遁光正在笔直地朝着伏龙巷飞来，宛如一道流星，裹挟着呼啸破空的风雷之声，然后在距离伏龙观上空百余丈时，遁光忽地消散，显露出站在飞剑上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接着飞剑倾斜而下，瞬间落入到伏龙观中。
“不可能！”许二狗奋力瞪圆了眼睛，发出不敢置信的尖叫。
“是大师兄，大师兄成仙人了！”
叶剑虎大喊一声，向着伏龙观狂奔而去，叶海东急忙跟上。
百姓们呼啦啦全都向着伏龙观涌去。
伏龙观废墟内，赤色飞剑悬浮在地面三尺处，一名明媚如光的女子，双脚稳稳立于飞剑剑身，安静的看着跪在焦黑剑痕旁的少年。
……
“哗！”
当百姓们看到那道背影，一片哗然。
“阿青真成仙人啦！”
“阿青打小就聪明、心善，武功又好，被仙人看重是应该的，看不上才不正常呐！”
“阿青今后就是天上的仙人了，那银子怕不是想赚多少就赚多少。”
“我家孩子也很聪明，能不能让阿青也给带上他。”
百姓们七嘴八舌，纷纷上前找柳云攀谈，柳云一概不理。
“阿青，我是你许叔啊，你从小就喜欢吃我家的包子，你快看看我家许志，他肯定有灵根，是修仙种子！小志，快叫大师兄啊。”许二狗牵着一个小胖子，走向前，冲着张青大喊。
人群立刻一阵骚动。
“大师兄，你带我走吧。”
“阿青，我还请你吃过面呢，你不会不记得了吧，我家丫头你带走，你修仙不得有个使唤丫头啊。”
人群后方，叶海东拉着叶剑虎，看着张青，露出了欣喜之色。
……
张青呆呆跪在剑痕前，一动不动。
眼中有伤痛，有缅怀，还有一些茫然。
这一去，或许，自己的修为能够突飞猛进，二三十年就能成功复仇。
也或许，自己还没成长起来，就遭遇凶险，中途腰折了。
“无论怎样……”
“修仙界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身为世俗凡人的张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他猛然起身时，尘缘已然尽断……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脸上只有一片果决之色，走向柳云，纵身跃上飞剑。
他目光平淡，无视一众伏龙巷百姓，最后看向人群后方：“老叶，小虎。”
“大师兄！”叶剑虎双眼含泪，脸上满是不舍，
“阿青，你放心修仙去，家里我老叶拼了命都会帮你看顾好。”叶海东高声喊道。
分别在即，这个汉子也红了眼眶。
张青扫视众人，朗声道：“伏龙观，今后由叶家负责重建、执掌。新河街的院子，一并赠与叶家。”
“在此通报各方，他日我张青回来，若发现叶家不存，则必究元凶，灭其九族！”
“……”
全场鸦雀无声。
一众伏龙观的街坊邻居，全都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叶海东，一个夜香郎，居然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处。
尤其是许二狗和吴老六。
这一刻，两人简直悔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张青给伏龙观的香火上了最后一道保险。
冲着叶海东一家点了点头，然后毅然收回了目光，再不理会其它。
他心知，这一去，今生今世，自己与眼前这些人将再无任何交集。
从踏入仙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和普通人之间的羁绊，就彻底斩断了。
今后无论吉凶祸福，他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不等张青说什么，站在前方的明媚女子，心念一动，飞剑赤芒一涌，斜飞向上，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再看去，只见一道赤色遁光，正在飞快的追向那已经快要不见踪影的船队。
这一日，伏龙巷中，赤龙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