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徒交心
“咻！”
剑光一敛。
张青再看清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潜龙渊，正站在深渊之上，一处荒僻无人的悬崖边沿。
放眼望去。
整座神剑山，整个天地，都已经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原。
纯净无暇的白雪，从天而降，在狂风中如絮飞舞。
但世界并非死寂，反而生机勃勃。
明亮而宁静的深渊中，温热的五行灵气流转、升腾，然后在深渊上方形成了一团团浓厚的水雾。
“嘭！”
一团水雾突然在张青眼前炸开，几条壬水灵鱼从云雾冲出，摇头摆尾，一头扎进雪地中，蠕动着，深深的钻了进去。
而悬崖边上，一头头体型庞大的灵鹤，早已等候多时，欢快的啄食这些壬水灵鱼。
然而，一条条壬水灵鱼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一般，继续前赴后继的扎入雪地中。
若是没有被捕猎，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能看到壬水灵鱼又重新钻出雪地，跳入一团刚上升而来的水雾里，迅速远去。
张青过人的眼力，让他看到，壬水灵鱼钻出的地方，留下了一颗颗蚕豆大小的晶莹鱼卵。
一些蚕宝宝似的雪白灵虫，开始对这些鱼卵大快朵颐。
沐浴在风雪中，魏东来也在看壬水灵鱼繁殖产卵的过程，突然道：
“你看这些鱼，在冰雪中降生，在冰雪中孕育，还得赶在开春雪化时诞生，然后自行跳下潜龙渊，回到壬水湖里生长。一千个鱼卵中，也就只有一两条壬水灵鱼能成功回到壬水湖！”
“造化之奇，生命之艰，生存之陷，莫过于此了！”
魏东来忽然看向张青：“长青，你可知道，壬水湖里最厉害的妖兽是什么？”
壬水湖就是潜龙渊中的‘水行之地’。
张青闭关苦修，对这些了解并不多。
张青道：“还请师父指教。”
魏东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张青：“是一头金丹境后期的壬水蛟龙。”
“……”
张青想了想，欠身道：“多谢师父教诲。”
魏东来点头，温和笑道：“长青，你能选择为师，为师很开心。”
“我既已拜师，自然不会再投他人门下。”
张青与魏东来的目光撞在一起，理所当然道：
“莫要说，千仞长老允诺要助我建立千年仙族！助我登上青云榜！让一名貌美如花的金丹境师姐做我的护道人！还要送我去小虚天修炼！让掌教真人的亲自指点我！更是要给我一柄叫做‘苍龙’的神兵！最后还要让我继任苍青峰下一任首座……”
“嗯！什么！”
魏东来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微张，直接震惊当场。
他早猜到千仞会大肆笼络张青，可他万万没想到，千仞居然会下如此重注！
这几乎是要将张青当做旧社未来领袖之一来培养了。
偏偏，张青还拒绝了！
张慎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这一切，又怎么比得上师父慧眼识珠，将我从玄京引入宗门？又怎么比得上师父传我自创秘法《五行注我》？又怎么比得上张青对师父您的忠孝之心？！”
“！！！”
魏东来心中剧颤了一下。
感动的同时，又有些脸红耳热。
千仞能给张青的东西，他现在是一件都给不啊！
这一刻，魏东来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愧疚。
他眼眶温热，上前握住张青的双手，情真意切道：
“长青，为师今后定倾尽全力，培养你，助你成为我神剑山之栋梁！”
张青也很感动，激动道：“师父将我带来宗门，已是将我拽出了苦海，又在我剑道天赋未显之前，赐予我大量资源修炼，如此恩重如山，弟子只希望修炼有成时，报答师父万一。”
他眼中忽然精光爆闪，目光熠熠生辉，突然发难：
“所以，师父，你传我《五行注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
魏东来有一刹那的失神，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迅速清醒过来。
“哈哈，好凌厉的一剑！”
魏东来失笑。
他想起了当日在翡翠湖上，张青的语言攻击。
相比起来，眼下才是真正的“说话如行剑”。
让他这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都一下子中剑了。
……
潜龙渊。
执法堂。
一离开听剑峡后，千仞道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冲玄千珏吩咐：“将金昊、曹修叫来。你去招收那些剑道种子，每人许诺一颗筑基丹。”
“是，师叔。”
玄千珏躬身领命，立刻出去通知金昊等人。
“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贫道才迟来片刻，就给我弄丢了一个大才！”
千仞道长坐在石椅上，双目中寒光凌冽：“自从千一师兄重伤闭生死关后。这神剑山越来越乌烟瘴气了，新社势力不断做大，年轻弟子多受其蛊惑，唉！”
千仞也急！
在山中，年轻一辈和一部分凡人出身的修士创建的结社，联合在一起对付仙族，并称呼他们为‘旧社’！
居然想要掀起变法，企图更改祖宗成法！这是何等大逆不道？！
最开始，执法殿狠狠杀了几人，结果却是愈演愈烈。偏偏这些新社成员，都是有功于宗门之人，无罪不能轻动。
于是宗门新社和旧社之间，开始针锋相对。
潜龙渊，周瑾言成为大执事后，不断为新社培养人才。
现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以媲美乾坤祖师的天才，却让两个蠢货，将他彻底逼到了新社那边！
“千仞长老！”
金昊和曹修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一见千仞阴沉的脸色，两人立刻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等会自己去领一百鞭子。”
千仞淡淡道：“行事可以傲慢，出剑可以傲慢，但做人不行，这只会害死你们！你们从小修仙炼气，服用无数天材地宝，打下了坚实无比的根基，跟张长青相比，依旧有些差距。”
“长老？”
曹修有些不服。
跟张青比，他有差距？！自己还在积累，等待厚积薄发的那一天。
金昊同样心中不服，但他不说。
“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千仞道长眉头微皱。
“弟子不敢。”
曹修急忙磕头。
“我不妨告诉你，你等底蕴虽然比张青雄厚，但他的剑势已经到了千重中期，从他身上的杀气来看，就算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张青。”
千仞神情郑重道：“此子，再到试炼之地磨练一番，怕是不消三五年，就能领悟剑意。”
听到如此高的评价，曹修和金昊都是脸色一白。
千仞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和他的差距也并不大，只要努力修行，定能超越他！”
“贫道修道四百余年，见过的天才不知凡几，黯然陨落者何其之多，泯然众人者就更多了！”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你等出身不凡，只代表起点比别人高，遇到灵根资质比你们强的对手……万万不得松懈，张青只是你们第一个要超越的对手，未来还有更强大的对手等着你们去战胜！”
千仞说完，在大殿中化虹消失不见，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人。
俄顷，曹修才问道：“长老是什么意思？”
“我不跟傻子说话。”
金昊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略微一顿，想到若不说清楚，今后难免会遭曹修连累，于是说道：“张青今后就是我们的首要对手了，要么让他黯然陨落，要么让他泯然众人！”
……
潜龙渊上。
魏东来看着张青，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正色说道：
“我之所以收你为徒，其一，是看中你的灵根资质，是修炼乾坤剑典的好苗子。”
“其二嘛，是跟我的一件私事有关。”
张青面无表情：“还请师父明言。”
魏东来背负双手，缓声说道：“想必，你三师姐告诉过你，修炼五行注我，是以我之精神，合五行之造化。”
张青点头：“不错。”
魏东来道：“天地五行浩瀚，我之精神渺小，五行注我时，若无法紧守真我，便会被天地同化……这一层，是你自行领悟出来的。”
“为师便告诉你，这是修炼五行注我最大的凶险之一……此外，还有一关！”
张青问：“是什么？”
魏东来看着张青，正色说道：“这一关，名叫‘五行关’。”
“我将《五行注我》推演到筑基篇巅峰之后，遇到了瓶颈。我是风雷异灵根属性，灵蕴之中，五行天生不存，感应不到天地五行本源。”
“若是直接突破金丹境，至多在体内凝结一颗中品金丹，终生都将止步于金丹境，我又如何甘心？”
“解决方法很快就找到了，只需找到一件五行法宝作为阵眼，布下五行九曲大阵即可……唉！”
魏东来突然长叹一声：“可惜，尝试了这个办法之后，最终还是失败了，我也身受重伤！后来我寻其究竟，发现居然是五行变化不足导致！法宝毕竟是法宝，是死物，五行变化僵硬！”
“若是换成一名五行俱全的修士，则绝对可行！”
他看着张青：“为师要你在突破筑基后，充当五行九曲大阵的阵眼。”
张青想了想，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对我有影响吗？”
魏东来郑重道：“不仅没有影响，作为阵眼，五行灌体之下，反而于你大有好处。”
“当然，在你筑基之后，还得修炼一篇炼体功法至大圆满，如此，才能在狂暴的灵气冲击中，支撑下来，不至于爆体。”
“此外我的突破是宗门一件大事，届时，掌教真人以及各脉首座都会到场观礼，就连那些闭关不出的金丹老怪物，也会关注此事……半点都做不得假。”
说完这番话后，魏东来便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张青，希望能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张青心中，开始反复权衡思索起来。
事已至此，看来这个忙，他是非帮不可了。
正好。
自己也有事需要魏东来帮忙。
经过十天的权衡利弊，张青有了一个对付赢自狂的、初步的、可行性极高的计划。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直面一项风险！
那就是与魏东来摊牌！！
张青其实早就知道，面对赢自狂，他只有两个选择——
一，自己孤身一人与赢自狂博弈，然后互相算计，最终利用智谋和实力碾压对方，干掉对方。
但这样做，风险简直高到可怕，很可能被赢自狂反过来算计死。
而且这样，显得自己太不把金丹当会事了。
二，主动向魏东来摊牌关于刺相杀帝的真相，从而获得魏东来和宗门的支持。
这样做，风险要小上许多许多。
如果我还是普通潜龙弟子，本身筹码太小，为了稳妥，肯定选第一种最合适。
但我现在已经是真传弟子，又刚拒绝了千仞道长的招揽，如今又得知了魏东来有求于自己……现在就是最佳摊牌时机啊！
在神剑山，有乾坤大阵在，金丹来了就是送菜，元婴来了都得趴下……不，他们甚至不敢进入神剑山脉范围。
我刚进入修仙界，缺资源，缺功劳，缺人脉，正好可以拿赢自狂换一个锦绣仙途。
“能帮助魏师突破金丹境，弟子求之不得，等弟子突破筑基境，必竭尽全力！”张青抱拳说道。
魏东来闻言，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声‘魏师’，可比师父听着顺耳多了。”
接着他若有所思，说道：“你刚才突然出剑，露出锋芒，逼我吐露虚实。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吧？”
“魏师真是敏锐，是的。”
张青说话间，一拍腰间储物袋，袋口立刻敞开。
一只厚重铅盒飞了出来，被他捧在手中。
“玄京城，右相府中，隆兴帝和李昌寿，实为我所刺。”
“黑天神教绝天骄赢自狂，夺舍季伯常，如今就潜藏在烈阳门中。”
“张树发，是赢自狂的人，三个月前暗算我，最终死于我手。”
“这个铅盒里装着一片灵犀树叶，可以跟赢自狂以文字传讯。”
张青梭哈了。
而魏东来，盯着张青，眼睛突然奋力的瞪大，头皮炸裂。
他目光呆滞，站在那里，仿佛中了定神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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