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面三刀
初夏的午后,微风送来淡淡清香,南康长公主叶蓁抱着书在梧桐树下小憩。
“参见王爷。”鸣鸾殿的宫人小声问候临川郡王叶鸿谦。
叶鸿谦看着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殿中主人又睡着了,悄声询问:“睡了多久了?”
临川郡王是除了皇上之外来的最多的人,宫人们都熟悉,知道这位郡王殿下是最随和不过的了,也不怕他,低声笑道:“睡了大半个时辰,应该快醒了,王爷不如在花厅稍坐。”
叶鸿谦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只能摇摇头无声叹口气:“嗯,也好,给我来杯好茶。”
宫人轻笑:“今年蜀中贡上的春茶,殿下都给王爷留着呢,王爷这边请。”
叶鸿谦品着茶,吹着小风,倒也不是很着急。
“八哥,怎么不让宫人叫醒我。”叶蓁脸被晒得红扑扑的,眼里还带着一点刚醒过来的迷离。
叶鸿谦笑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索性在这里讨碗茶喝。”
“皇兄昨日才派人送来的,我想着你这几日也该来了,就没有再派人走一趟,一会儿你走的时候都带走。”
“我正是知道你这里有好茶,所以才特意今日来的。”叶鸿谦得了茶心情极好,每年蜀中贡上来的茶就那么一点,皇上赏这个一点赐那个一些,到他那的少的他都舍不得喝。好在鸣鸾殿的两位公主都不喜欢茶的苦味,每次都能让他顺走。
叶鸿谦将放在桌上的册子朝叶蓁那里推了推,挤眉弄眼道:“喏,按照你的意思弄得,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叶蓁拿起册子,翻开一看,一个翩翩儒雅的男子跃然纸上,一旁还写着名讳出身,甚至还有生平,不可谓不详尽。
“八哥费心了。”叶蓁粲然一笑,吩咐宫人:“请七姐过来,就说有好东西给她看。”
宫人领命去找在侧殿练武的七公主。
叶蓁低头看着册子中的画,不由感叹:“八哥,你手下人的画功当真不错。”
叶鸿谦听叶蓁夸他的人,觉得那就是在夸他,心情很是愉悦。
两人就画功聊了起来。
须臾,七公主叶柒柒进来了,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拎着一条细长的鞭子。
叶蓁将册子放在桌上,倒了碗茶水递给叶柒柒。
叶柒柒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觑了一眼册子:“你自己选吧,反正他们也看不上我。等你将来成亲了,我就去你的公主府住,你选一个不嫌弃我借住的就行。”
叶蓁无可奈何的瞥她一眼:“我的七姐是因为太好招了天上仙女妒忌,才添了这点瑕疵。若有人不懂,只是因为他的浅薄,对吧,八哥?”
“当然,以貌取人实非……”叶鸿谦点头,说一半又想起最喜欢以貌取人的父皇,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君子所为”咽了下去:“非我同类,无须在意。”
叶柒柒低头笑笑,如今她已经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容貌了,但是手足这样宽慰她,心中很是熨帖。
叶蓁拿起册子随手翻开一页,蓦地瞪大了眼睛。
叶蓁的举动吓了旁边两人一跳,难道画册里掺杂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二人探头去看画册,画中的男子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即便只是画中,倜傥风流之意也很引人注目,赫然是镇国公卫霖。
叶蓁看向叶鸿谦:“他……他为什么在里面?”
叶鸿谦摸了摸鼻子,卫霖会在其中,自然是皇上的吩咐。
“卫国公是京中俊杰翘楚,而且他也未婚……他……”在叶蓁的注视下,叶鸿谦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叶鸿谦的生母出身太后娘家杨氏族中,是杨家送进宫来帮皇后的,他们母子在宫中艰难过了十数年。好在最后是今上登基,他得了敕封成了郡王,母妃成了太妃。
这整个皇宫都让人厌恶,但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妹妹,叶蓁的眼神始终干净清澈,于这世间太过难得。
对于皇上非要把叶蓁和卫霖凑在一起的做法他并不是很理解,虽然卫霖样样都好,只是身体不好,可这一条太过紧要,这样的人如何能够陪叶蓁到老。
但皇命难违,他只好把人随便加在其中,没想到熙熙随手一翻恰好翻到,这会儿他也有些犹豫了。
“熙熙啊,你有没有想过……”叶鸿谦瞄了一眼叶蓁没有多少变化的面色,略有不安地试探着问道:“你们真的是……?”
叶蓁心中暗恨,左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让你瞎翻,翻出来这么可怕的人,怎么办?
她虽然不知道当年觉远跟父皇说了什么,但看父皇的表现,她猜测应是福星、祥瑞之类的。只是父皇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那般宠爱,也不过才短短七年,父皇就驾崩了。
即便她真是有福之人,父皇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她尚且无法将福运分出去,更遑论是别人。
她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别人的福星,反倒是她身边的麻烦显而易见。
叶蓁笑笑,没有回答叶鸿谦的问题,继续翻着册子,突然停了下来。
“咦?”叶蓁面色深沉。
叶鸿谦和叶柒柒再次把目光挪到画册上,一个书生意气十足的谦谦公子。两人看了看画册,又看向叶蓁,异口同声问道:“他有问题?”
“没问题,就是……这位刘三公子为什么也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定亲?”
叶鸿谦不由抚额,叶蓁口中“一把年纪”的刘三公子,名叫刘绰,出身安远侯府,今年不过才二十有一,怎么就一把年纪了,那他这个都二十二还没有成亲的怎么办?
叶柒柒汗颜:“才二十一,也不算年纪大吧?”
叶蓁微微摇头:“勋贵人家的子弟很少有及冠了还没定亲的啊,而且看册子上的描述,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叶柒柒补刀:“八哥不也没定亲吗?”
“我是要等表妹守孝,我有人要了!”叶鸿谦嚷道,生怕这两人把他归到奇怪的组类中。
“那……也许是太优秀了,挑花眼了。”叶柒柒猜测。
“可能吧。”叶蓁不甚在意,继续翻阅画册。一旁的叶鸿谦时不时补充点什么,叶柒柒时不时点评几句。
半个多时辰,将近五十余人的画册终于看完了。
叶鸿谦问道:“怎么样,有挑中的吗?”
叶蓁手指轻点着画册:“不如……就刘绰吧,他是嫡幼子,不需要承袭爵位,才华能力尚可,我总要找一个和卫霖相差不多的人,才能让皇兄满意吧。”
叶鸿谦点点头,确实,这里面的人,论才华长相,除了卫霖,就是刘绰最为出色:“那我再去详细查查他。”
叶蓁在鸣鸾殿看画册的时候,卫霖那里也收到了皇上身边的内侍送来的一本小册子。
册子上事无巨细的记录着叶蓁的喜好和习惯。
卫霖想到内侍将册子交给他时叮嘱的那句“务必将其中内容牢记”,就忍不住额角轻跳。
南康长公主喜欢甜食,不喜欢苦味,因此喜爱蜜水,不爱喝茶。
喜欢琴棋书画,不过是听别人弹琴看别人下棋写字画画,不喜欢自己动手。
喜欢看书,市面上的话本她基本上都看过,不喜欢四书五经,所以不要掉书袋。
……
卫霖还记得当年先皇病危的那两个月,皇上开始监国,前朝后宫暗害的手段此起彼伏,他们难免中招,他曾替皇上挡过一箭,好在伤在胳膊,不是很严重。
等他休养七日回去以后,就看到了陪在皇上身边的南康长公主。自那之后,一直到先皇病逝,皇上登基,都没有再发生过任何意外。
南康长公主和皇上形影不离,而他作为皇上伴读,也有幸和南康长公主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
那会儿皇上监国,要处理的政事很多,自己帮忙整理公文,小公主常常在一旁抱着《论语》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盹。
宫中曾有传言说南康长公主是天生福命,所以太后将这个小福星放在皇上身边,果然起到了作用。
他开始也以为是这样,毕竟命数之说玄之又玄。
直到几年之后,他才知道,当年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先皇派去保护南康长公主的暗卫。
也是那时候,卫霖才知道先皇病逝之前,并没有将宫中暗卫悉数交给皇上,留给叶蓁的暗卫有多少,在哪里,别人一概不知。
皇上沉默许久之后跟他说,既然南康没有提过,那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卫霖看着手中的册子,陷入沉思。他浸淫官场这几年,已经习惯遇事用最坏的方面来揣度别人的用心。
皇上这样劳神地将自己带到南康长公主身边,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吗?
南康长公主在京城之中的不堪名声,固然是小人作祟,但是皇上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良久之后,卫霖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吐气,此事多思无用,既然皇上给他划好了道,那他现在只能照此走下去。
叶鸿谦派人又仔细调查了刘绰一番,确实如叶柒柒猜测的那般,刘绰是因为太过优秀,所以刘家才会挑三拣四,以至于刘绰及冠,亲事还未定下。
也许就是上天特意给叶蓁留下的呢?
叶鸿谦提议办个宴会让叶蓁先亲眼见见刘绰。
叶蓁欣然同意。
只是办什么宴会,让叶鸿谦陷入了困境。
这不年不节的,而且刚入夏连赏个好点的花都没有,该用什么名头把人请过来见面才不显得突兀呢?
自己一个不爱念书的,也不合适让大家来切磋诗文。
最后还是小厮给出了个意见,就说得了一本绝版古籍,请大家一同来鉴赏鉴赏。至于书从哪里来,宫里会少吗?
叶鸿谦眼前一亮。
次日,天刚明,他就跑进宫,趁着皇上早朝之前去“借书”。
叶鸿谦的“赏书会”除了邀请了安远侯府三公子刘绰在内的十余名才俊前来参加。
接到请帖的人开始都很诧异,临川郡王一向不爱与官宦子弟打交道,怎么会办这种宴会?但联想到前几日在京城中流传的关于南康长公主要选驸马的事情,顿时心领神会。
本朝并没有如前朝那般有驸马不得当官的规定,反而驸马因为常见帝王,比起寻常官员得以更加快速的晋升,所以本朝的驸马是真的抢手。
因此心中有想法的人个个拼命想要表现自己,但奈何南康长公主实在是太低调,他们谁也不了解她的喜好,只好按照另一位嫡公主的偏好来拾掇自己,毕竟一母同胞,想来爱好就算不同也差不到哪里去。
襄阳长公主与南康长公主不和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说穿了也是一道皇家丑闻,宫中知情的人个个都闭紧嘴巴。
至于当年先皇匆匆将襄阳长公主嫁出去一事,倒是没有人多想。
过去那些年,除了听说先皇盛宠南康长公主之外,并不曾听说他对哪一个孩子另眼相看。就是当年皇子中最被看重的简亲王,也不过是在李贵妃病危之际,才封了她的儿子做亲王表示安慰而已,又哪里比得上周岁便有封号和封地的南康长公主一丝一毫。
所以襄阳长公主虽然嫁的仓促单薄,大家只当是先皇不喜,并不清楚其中真正原因是她得罪了南康长公主。
襄阳长公主性喜奢华,于是有意去参选驸马的,个个打扮花哨,这个一身大红锦袍,那个从头到脚戴了七八件饰品。
叶蓁早早到了临川郡王府,在阁楼上的珠帘后远远看着。
只是越看头越痛,有气无力地同一旁低头看剑谱的叶柒柒说道:“七姐,我久不出宫,现在京城之中的男子还是这么浮夸啊?”
叶柒柒抬眼张望了一下远处:“我也不怎么出宫,并不了解……不过八哥平时的打扮也不是那样。”
叶蓁头疼:“看的眼疼,皇兄不是说父皇在位时过于铺张奢靡,以至于国库空虚,所以他都要缩减用度,怎么在这里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啊?”
叶柒柒偏头认真想了想:“好好打扮一番,大概是去别人家做客的礼貌吧,哎,你看那个,不是挺好的吗?”
叶蓁顺着叶柒柒的视线看过去,来人一袭月白锦衣,浑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在那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叶蓁有些不确定地问随侍在旁的临川侯府侍女:“那是……刘绰?”
侍女答道:“正是安远侯府刘三公子。”
叶蓁和叶柒柒对视一眼,叶蓁眼中起了几分兴致。
只是好心情还没有保持一会,看到来人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去问问你家王爷,卫国公为什么也在?”
侍女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回话:“王爷为了办宴会,去找皇上借了一本古籍,卫国公是……皇上的意思。”
叶蓁无奈,只是看着卫霖今日的打扮竟然十分合群,一身朱紫宽袍,端的是雍容华贵,风雅潇洒。
和前些日子看到的卫霖恍若两人,总觉得有些刻意了。
跟在卫霖身后的侍卫轻舟若是知道叶蓁所想,就会说确实刻意了。
前几日太夫人听说了今日的宴会,特意吩咐人准备好几身,结果卫霖直接从中选了最华丽的一套,太夫人还很高兴卫霖能够如此重视。
但他可记得,当日皇上送来的小册子上,分明写着南康长公主不喜浮华,偏爱简约。
只是看着太夫人高兴的样子和国公若有似无的眼神,他也不敢说什么。
轻舟跟在卫霖身侧,走的缓慢,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往阁楼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在卫霖耳边说了句话。
卫霖的目光落在阁楼这边,好像只是随意的一眼,就继续前行。但是叶蓁却知道,他看到自己了。
“赏书会”上卫霖来的最晚,但无人胆敢置喙。
镇国公府地位超然,卫霖又简在帝心,即使叶鸿谦面对卫霖也十分客气。
他对卫霖做驸马很有意见,但抛开这个,他是极为佩服卫霖能力的,他们年龄相当,自己只管着少府的一点事就手忙脚乱,卫霖却已经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但叶鸿谦再敬重卫霖的为人,对于宴会上卫霖的诸多做法。他也被气得跳脚。
席间,卫霖称自己吃药有许多避讳,所以一口点心没吃一口酒没喝,旁边还有一个黑煞神一样的侍卫跟着,但凡有人靠近,那人就死死盯着对方,好像每一个都会对他们家主子意图不轨一般。
因此宴会开始后不久,卫霖方圆一丈地内除了他们主仆,再无旁人。
其余人都很好奇为什么卫霖也在受邀之列,有卫霖在,他们还争什么,总不能让临川郡王弄个比武场,显示他们比卫霖身体好吧。
大家只好躲在一边,彼此凑近小声说话,再无往日高谈阔论那般肆意。
叶鸿谦原本想办个热热闹闹的宴会,但现在却安静的诡异,就连自己说话都莫名地压低了三分。
卫霖毫不在意,安心捧着古籍看的兴致盎然,俨然一副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的样子。
今日被邀请的都是读书人,他们确实是冲着驸马来的,可绝版的古籍他们也想看,只是瞧着卫国公的认真模样,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讨要。
最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叶鸿谦:你是主人,你邀请我们来鉴赏古籍的,你去拿回来。
叶鸿谦看着怡然自得的卫国公,对众人的暗示假装看不到:谁想看,谁自己去找要。
最后还是刘绰走到了卫霖面前,拱手行礼之后,满面笑容地问道:“国公也喜欢古籍?”
谁料卫霖只淡淡道:“不喜欢这一本。”
众人瞠目结舌。
不喜欢你看了小半个时辰,不喜欢你抱着不撒手,不喜欢你还不放下!
刘绰与卫霖没有什么交情,或者说同龄人和卫霖大都没有什么交情。卫家出事的时候卫霖刚刚十五,守孝三年基本不曾出府,承袭爵位之后为皇上办差又不常在京城,如今和卫霖打交道都是他们父辈。
明明年纪相当,可是论实力地位,他们早都已经没有和卫霖相提并论的机会了。
卫霖脸上没有笑意,众人只觉心中一寒,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刘绰却仿佛没有察觉,不卑不亢道:“既然国公不喜欢,不知道可否给我等看看。”
卫霖将手中书卷合上,交给了后面站着的轻舟:“不方便,我在书中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需要带走。”
宴会上的人都呆了,“不妥之处”,难道这是本反书?
叶鸿谦也很是不解,要不是这本书是他亲自从宫里借出来的,他都要怀疑有人通过这本书来栽赃陷害自己。看着卫国公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也紧张起来:“不知有何不当之处?”
卫霖浅浅一笑:“此书内容大多为怪力乱神之说,心性不够坚定的人,容易被误导,并不适合在座各位。”
众人呆住,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吗?
卫霖的视线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起身告辞:“我出来很久了,今日还有许多公文需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卫霖向叶鸿谦行礼之后径直离开。
他没有多给刘绰一个眼神,但他却没有错过刘绰平和笑容下,紧握在身侧的拳头。
阁楼和庭院有一段距离,卫霖和大家说了什么,阁楼上的叶蓁她们不得而知,但是看表情,就知道下面并不是很愉快。
卫霖走后,很快大家就散了。
叶鸿谦气呼呼地上了阁楼。
侍女按照叶鸿谦的吩咐奉上一碗飘着冰块的水,叶鸿谦一饮而尽。
才刚刚四月的天,昨日还下过一场大雨,今儿着实算不得热,叶鸿谦这个样子只能是心火起了。
看见两位妹妹好奇的眼神,叶鸿谦将刚才宴会的事情讲给他们,叶蓁失笑,叶柒柒觑了眼叶鸿谦的神色,小声说道:“我觉得卫国公讲的挺有道理的。”
叶鸿谦被冰水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最后丧气的甩了甩袖子,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办个宴会。”
在园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风,一出临川郡王府,卫霖也不再强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中毒的日子久了,毒性即便被压制,却无时无刻不在损害他的身体,两年前他还能跟人跑马打猎,如今在园子吹风的时间长了都会觉得眩晕。
轻舟好几次想跟自家主子说话,最后又忍住了,只是马车中就他们两人,卫霖想要忽视他欲言又止的举动都做不到。
“行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主子刚才是不有点欺负小孩了,皇上那里会不会不好交代?”
卫霖觉得好笑:“什么小孩,我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啊。”
轻舟有些懊恼,整日跟着卫霖为朝事奔走,今日再看到这些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贵公子们,下意识地将他们当成了孩子。
“皇上不是要我压过其他人吗?今日我的表现难道不够优秀吗?”
“呃……过于优秀了。”
卫霖垂眸看着自己过于苍白瘦削的双手,良久之后,叹道:“而且……刘绰实在不是良配。”
轻舟倏地瞪大了眼睛:“主子今日难道是真心去选驸马的?你看上南康长公主了?”
卫霖拍了一下轻舟的脑袋:“这和刘绰不是良配有什么关系吗?”
轻舟犹疑,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不在意,干嘛管刘绰是不是良配呢,而且……
“主子怎么知道南康长公主看上刘绰了?”
卫霖轻声道:“今日那些人里看上去最出色不就是刘绰么,就算之前没有,这场宴会后也会注意到他吧。长公主小时候吃糕点都要挑盘子里最好看的那块,更何况是选驸马呢?”
轻舟撇撇嘴,多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还说一点都不在意。
看着轻舟不以为然的样子,卫霖摇摇头:“我注定要辜负皇上美意,但也希望长公主能遇良人。”
轻舟并不想听见那些丧气的话,便转移了话题:“那我去提醒一下临川郡王?”
卫霖迟疑片刻:“嗯,去吧,做的隐晦些。”
轻舟笑的明朗:“主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知道怎么做的轻舟在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将一只利箭直接射进了叶鸿谦的卧房,钉在床柱上。
“咚”的一声,叶鸿谦从梦中惊醒,睁眼就看见羽箭在眼前摇晃不止,清醒以后,惊出一身冷汗。
“有刺客!!”
临川郡王府中乱成一团。
轻舟叼着临川郡王府中的树叶,避开侍卫,飞速往城外掠去。
郡王府的侍卫里里外外搜查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刺客,但那支箭头还明晃晃地钉在那里,他们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看着侍卫们灰败的脸色,叶鸿谦就知道没有找到人,这会功夫也冷静下来,看着箭头上的字条,就知道来人并不是想要他的性命。挥挥手让其余人都出去,吩咐管家将箭取了下来。
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刘绰暴戾恣睢,有虐杀婢女之癖好。”
叶鸿谦刚刚才喘顺了的气,这会儿又觉得有些困难了。
管家也是大吃一惊:“王爷,这……怕是有人诬陷吧。”
叶鸿谦冷笑一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先派人去查查,仔细查。”
刘绰一直以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示人,但叶鸿谦自小在宫中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自然知道眼见未必为实。
只是难免觉得颓丧,刘绰其人他仔细查探过并未发现不妥,若当真事成,如此残暴之人,岂不是害了熙熙。
管家领命离去,急忙安排人做事。
临川郡王“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京兆尹和禁军如临大敌,京城中的巡逻人员明显见多。
这般动静自然逃不过镇国公府那位成日盯着京城的“说书先生”明德的眼睛,他第一时间将事情讲给了刚刚退了热的卫霖。
卫霖心念一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轻舟人呢,我今日怎么没看见他?”
“他舅家表哥成亲,去喝个喜酒,过几日就回来,说是已经跟您说过了,您……忘了吗?”明德没想过轻舟会撒谎,所以对自家主子的记性变差很是担忧,是毒性开始蔓延了吗?
“……”
卫霖很是无语。
轻舟一个孤儿,哪儿冒出来的舅舅,他怎么不知道。
闯了祸还敢躲!
临川郡王府的管家派了好几个人出去,查证了四五日,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安远侯府治家严谨,府中下人个个谨慎,对于纸条上的说法着实查不到什么。
叶鸿谦听了下人禀报,犹豫片刻,拿着字条去找了叶蓁。
叶蓁还没有多大反应,但是一旁的叶柒柒眼睛都红了,腰间的鞭子被牢牢攥在手心。她若不是被叶蓁救下,也许小时候就被差不多疯了的母妃活活打死。
叶蓁一看叶柒柒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叶柒柒轻轻颔首,向叶蓁勉强地笑笑。
叶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八哥什么都没有查到?”
叶鸿谦赧然:“我……确实没有查到。”
叶蓁叹息道:“不怪八哥,安远侯府一向门风甚好,若是能轻易察觉,怎么可能多年没有风声流出。”
“那现在怎么办?”
叶蓁对刘绰是有点好感,但也不过是有点而已,又不是非他不可,既然对这个人品行有质疑,不理会便罢了,可偏偏摊上的是虐杀这样戳叶柒柒心肺的事情。
叶柒柒小的时候还好一点,到她四岁多的时候,她的母妃赵容华看着昔日的对手李氏封了贵妃之后,就彻底疯了,不仅自己虐待叶柒柒,还指使宫人欺负她。明明贵为一国公主,却是个连宫女内侍都可以任意欺负的小可怜。
现在的叶柒柒是见不得也听不得虐待这种事情的。
叶蓁看了看叶柒柒泛红的眼睛,和叶鸿谦对视一眼:“既然咱们找不到,去找能查到的那人帮忙就好。”
叶鸿脸色发红,嗫嚅着:“我也没有查出来是谁送的信……”
“既有能力查出来这件事情的,又有能力在王府守卫中将箭矢插到你床头不被抓住的,还能有谁?”叶蓁平淡道。
叶鸿谦怔住,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是……卫国公干的?”
看着叶蓁不置可否的神情,叶鸿谦有些头痛:“他要提醒我何必弄得这么大张旗鼓?”
叶蓁一顿:“大概他做好事习惯留名吧。”
做了好事并且留下姓名的卫霖这会儿正一边喝药一边看着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轻舟。
卫霖温和问道:“你表哥的婚事办的可热闹?”
轻舟扯着脸苦笑着求饶:“主子……”
卫霖没有理会,继续问:“可有京城中禁军巡查的热闹?”
轻舟给临川郡王府送完信,就躲出京城了。因为郡王府四处漏风的宴会,卫霖又病倒了,他心里气不过,所以想吓一吓临川郡王,哪里想到这么一点事情被那位郡王殿下弄得满城风雨。
他也是回来以后看到京城的样子,才知道事情搞大了,所以没敢再耽误,直接来了尚书省府衙找卫霖请罪。
卫霖如今在朝中任职三品尚书右丞,监管六部事务,日常都在府衙办公。
卫霖看着轻舟的样子,不禁叹气。他自然知道轻舟是因为他生病迁怒临川郡王,可是胆子太大也太没有敬畏之心了,郡王府也敢这般胡闹,自己活着自然可以护着,若死了呢……
“去找管家领二十杖吧。”卫霖揉着额头说道。
轻舟没有任何异议,毕恭毕敬地给卫霖磕了一个头回府中领罚去了。
这边刚刚处理完轻舟,小厮就来报,临川郡王求见。
叶鸿谦在堂屋中等着卫霖,想到叶蓁告诉他的话,见到卫霖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诚布公地说请他帮忙查一下刘绰,语气十分诚恳。
叶蓁说,卫霖虽是得到皇上信任扶持,所以年纪轻轻就得以坐在三品大员的位置,但是他在六部之中的威信却是自己树立起来的,六部之中多的是老奸巨猾之辈,能让他们安分守己的人,就不要和他耍心机了,免得贻笑大方,实话实说就好。
卫霖对叶鸿谦的坦率有点惊诧,沉吟片刻也没有遮掩什么:“我会将证据送到郡王府中。”
叶鸿谦看卫霖没有否认就知道叶蓁的话是对的,又想起了那日清晨的箭,继续坦诚询问:“不知国公身边可有能将箭矢射入床头的人?”
卫霖扯了扯嘴角,抬头静静看了一眼叶鸿谦。
叶鸿谦面色一僵,笑了笑,不再追问。
被打了二十杖,走路一瘸一拐的轻舟,听从卫霖吩咐去临川郡王府送东西。
京城之中认识卫霖的就没有不知道轻舟这位贴身侍卫的,叶鸿谦自然也认识,身手高超,曾数次保护卫霖于危难之中。
看他现在的模样,叶鸿谦还有什么不明白。镇国公府的人虽然逾矩,但是好心提醒在先,诚意在后,他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叶鸿谦翻看着匣子里的几分口供:“不知卫国公怎么会去查刘绰?”
轻舟沉声道:“有人去刑部喊冤,因为事情涉及礼部官员家属,大人就过问了几句。”
叶鸿谦蹙眉:“既然曾有人去喊冤,为何没有一点风声流出?”
轻舟冷笑:“刘绰弄死的那些侍女都是刘家签了卖身契的,而且刘家处理的干净,自然就没有下文了。”
这倒是,勋贵人家死几个婢女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是签了身契的,不管是犯了错被打死还是无故被虐杀并没有多大差别。
叶鸿谦看着口供,眉头皱得愈发厉害,看完最后一张纸,直接气得拍案而起,怒斥道:“刘绰这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他毫不怀疑卫霖送来的东西的真伪,若说卫霖借机铲除“情敌”,以卫霖的手段必然能够做到水过无声,而不至于如此漏洞百出。
而且这样想也着实冒犯这位年轻有为的国公,他虽然没有接触过几次,但他知道那是个极其骄傲的人。或许在卫霖眼中,刘绰的爹可能有需要他算计的地方,但是刘绰,他不会大费周章。
所以更加觉得刘绰可恨,这样一个看上去光风霁月的人,背地里居然如此残暴,仅仅去年一年功夫就有四个年轻侍女送了命,看仵作的验尸报告,个个生前都受过残酷虐待。
简直是败类。
叶鸿谦气得捶胸顿足,又实在不想拿这样的东西污了妹妹的眼,只让人送了话进宫,说刘绰确实有问题,但刘家谨慎,并没有留下把柄。
叶蓁却不相信,若是没有任何证据,卫霖怎么可能会去提示,想来是事情过于不堪,所以叶鸿谦不愿意告诉他们。
叶柒柒也知道,但她无能为力。她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人疼的公主,如今能安然悠闲地每日在鸣鸾殿喝茶练武,全是仰仗于叶蓁。
安远侯如今官居礼部侍郎,是朝中重臣,一旦处置不当,就可能惹了皇上不快,为难的只会是叶蓁。
而且除非弄死刘绰这个伪君子,否则只要有刘家在,即便揭发出来,刘绰除了名声受点损伤,不会再有其他损失,也不可能阻止他继续杀人。甚至他可能因为没有顾忌,而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派暗卫杀了他,那更是下下策。一旦事情爆发,皇室公主暗害朝中重臣家眷,后果不堪设想。刘绰杀害卖身为奴的婢女无罪,但是若刘绰身死,主使之人却要偿命。
叶柒柒心绪难平,每日在院中挥鞭的次数明显见多,全当院中的草人就是刘绰这个无耻之徒。
这一日,叶蓁被皇后传召去椒房殿,结果再次“偶遇”了卫霖。
皇上笑得狡猾:“这么巧啊,我和子恒刚刚过来。”
叶蓁笑得淡然:“皇兄这个时辰不应该在宣室殿议事吗?”
皇上摆摆手:“今日头疼的厉害,所以就先回来了,正好你来了,替我招待一下子恒,梓潼我们回房,你给我揉揉。”
一旁的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皇上拽走了。
叶蓁心中忍不住对皇上咆哮起来:这是皇宫,你是皇上,什么时候需要你忍着病痛去招呼一个下臣?朝廷是要完了吗?
叶蓁回头看看还站在一旁的卫霖,捕捉到他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心情更加不好了,轻呼两口气,尽力平静道:“卫国公若是忙得话,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卫霖原本是想走的,可刚才看见叶蓁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不知怎么,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多谢殿下,微臣今日不忙。”
叶蓁心中念头一转,想到日日在鸣鸾殿对着假人挥鞭的七公主:“既然卫国公不忙,那我这里有一桩事情想请教大人。”
卫霖一愣,嘴角微微勾起:“殿下请讲,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有一品行恶劣之人,我想制止他继续行恶,可是即便我将他的真面目揭发出来,可能也无法阻止,不知卫国公可有良策?”
原以为叶蓁知道刘绰品行不堪后将他从驸马人选中划掉就完事了,不料叶蓁竟然有如此想法。
卫霖思忖片刻:“行恶之人本身无足畏惧,但他父兄并无过错。只要他父兄在,他家族就会在,他就不会出事……因此殿下若是想他不再行恶,除非无人可以庇护他。”
叶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安远侯并无过错,即便包庇纵容儿子,也是“亲亲相隐不为罪”之说,所以才格外为难。
叶蓁垂首,语气低沉:“实在是七姐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想请国公不吝赐教的。”
卫霖以前也听说过南康长公主和七公主关系极好,当时很不以为然,如今却觉得自己过于小人之心了。
他眸色一动,轻抿了一口茶水:“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叶蓁一听,目光灼灼地看向卫霖,卫霖不由被面前的这双眼睛晃了心神,太过清澈透亮。
等心头的那一点悸动平息之后,卫霖才徐徐开口:“殿下若是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安排,定然不会再让他有害人的机会。”
叶蓁怔住:“国公做事我自然放心,只是安远侯府在朝中关系不浅,国公没有必要为我招惹麻烦。不知国公的办法是否方便告知于我,我找人去做就好。”
叶蓁久居鸣鸾殿,从不和其他人来往,除了先皇留下的暗卫和临川郡王哪里有什么人手,她也知道卫霖将事情揽过去必然能够做到,但是却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霖不紧不慢地说道:“方法有些粗俗,说出来怕污了殿下的耳朵。临川郡王将来是要接手少府的,他需要宗亲勋贵们支持,还是不要插手此事才好。我在朝中敌人众多,也不怕再多一个安远侯府。”
叶蓁抿着唇:“我好像欠了国公一个天大的人情。”
卫霖坦然一笑:“殿下不必介怀,若不是家母出人意料的举动,也不会扰了殿下的清静,这一次就当是子恒代家母赔罪。”
“两回事,卫太夫人虽是起因,却也不全是她的原因,但刘绰这件事情国公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叶蓁稍稍抬眸,急切道:“总之这回是我欠国公一个人情。”
看着一脸认真的叶蓁,卫霖没有再争辩。
几日之后,京城之中忽然有了传言。
安远侯府三公子是妖怪,专门挖年轻貌美女子的心来吃。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自然不可能当真,但正因为太过荒唐,反而流传速度极快。
很快京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远侯府,突然发现侯府的婢女确实采买的比别人家的勤快许多。
大家心中开始起疑。
当年曾去刑部喊过冤的那家人,循着风声,又跑到了安远侯府大门口哭。
刘绰这些年弄死的婢女仅仅卫霖查到的就有二十余人。
因此很快又有好几家人闻风而来,堵在侯府门口闹事,这其中有真正为女儿鸣不平的,也有趁火打劫想要讹人的。
之后传言就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若是刘三公子残杀婢女,大家倒也会在意多少,反正杀的是自家的,刀又扎不到外人身上,最多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说罢了。
但是若刘三公子是妖怪就不一样了,人妖殊途,那发起疯来,还分得清是自己人还是外人吗?
于是与安远侯府相邻的几家,门户都严了起来。刘绰的父亲安远侯终于坐不住了。
这种半真半假的传闻,他如何去辟,只能让人约束刘绰,在风波过去之前不可再行凶。
只是刘绰的暴虐性子早已形成,越是压制,他越是想要动手。
一个安静的清晨,从安远侯府跑出了一个胸襟前面满是鲜血的妙龄少女,将原本就沸沸扬扬的传闻,弄得更加甚嚣尘上。
也是那少女命不该绝,当时恰逢文武百官上朝,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安远侯府家丁追人一幕,众目睽睽之下,少女被人救了下来。
只是看到的场景有些过于血腥,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人心忧。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的流言纷飞,人心惶惶。皇上不得不出面,令刑部仔细查证此事。
刘绰虐杀婢女是事实,刑部很快就有了答复。
皇上当然知道刘绰是叶蓁曾经考虑过的驸马人选,所以更加生气,于是大笔一挥:判定刘绰品行不良,终身不得为官;安远侯教子无方,不堪大用,官降一级,若是再不管束刘绰所为,必不轻饶。
看上去似乎没有重罚,但是皇上的一句“不堪大用”,安远侯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刘绰害得父亲安远侯失了圣心,听说被安远侯狠狠地用家法处置了一通,没待伤势好转,就被送回了刘家祖宅严加看管。
尾声
刘绰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叶蓁寻了个机会当面向卫霖道谢。
叶蓁有些好奇:“那名侍女是国公府的人?”
卫霖略顿了下,心中诧异,怎么现在宫里的人都这么直接了?即便真的是,他能承认吗?可是看着叶蓁认真看他的眼神,好像自己说的话她真的都会相信一样。
卫霖有点晃神,迎上叶蓁信任的目光,温声道:“不是,国公府并没有在别人府邸安插人手的本事。她们姐妹两人一同被卖到侯府,她姐姐在一年前死在了刘绰手中,她想为姐姐报仇。”
叶蓁的话说出口以后就察觉到很是不妥,听见卫霖所说,她有些焦急地解释:“我没有质疑国公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看着叶蓁急切的样子,卫霖不由失笑:“我知道殿下没有恶意的。”
卫霖面无表情时会显得有些凌厉,但是真正笑的时候,却让人如沐春风。
叶蓁的心跳猛然快了起来,在继续失神前,匆忙离去。
美色误人啊,卫霖你笑这么好好看是要做什么?
卫霖看着叶蓁再次飞快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情景过于熟悉了。
站了好一会,卫霖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向宫外走去。
之前临川郡王府邀请众人做客,大家都猜是不是南康长公主看上了刘绰,可谁知道,还没有下文,刘绰就出事了。
昔日风度翩翩的勋贵才子,弹指之间就变得恶名远扬,再无出头之日。
南康长公主出师不利,看着皇上戏谑的表情,她心中憋屈,愤恨地翻开了画册,重新选!
襄阳长公主知道事情始末后,喟叹一声:“可惜了!若是没有被发现,把他留给南康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