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谜团
一周后。
确认无碍的滨中一郎被渡边雪接回了家中。
从渡边雪蹒跚的脚步中,滨中一郎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事实:对方的脚有缺陷。
而且竭力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只是在上台阶时依旧会露出破绽。
察觉到滨中一郎打量的目光,渡边雪有些不快地蹙眉,只是碍于管家在一旁,忍住不使性子,“跟我到卧室来。”
“嗨。”
滨中一郎心有感应,迅速应了一声,跟着渡边雪的脚步,亦步亦趋来到卧室。
“关门。”
冷淡的声音从女人红润丰满的唇里吐出,在光线的照耀下,泛出光泽分外诱人,只是冷淡的语调折煞了氛围。
滨中一郎身子猛然一颤,身体的残留反应带来一股厌恶的感觉,可记忆里自己分明很爱眼前的女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一切都是表象?
其实两人根本不相爱,只是女方需要一个入赘的赘婿?
临近中午,刺眼的阳光打在两人脸上,渡边雪起身拉上窗帘,偌大的屋子瞬间暗了下来,仿佛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压城。
“你很嫌弃我的腿?”
女人冷淡的声音传来,冰冷的眸子里有着几分不自信,不过更多的是怒火。
不知为何,原本对女性情绪迟钝的荀毕,以滨中一郎的阅历和身份时,居然能够读懂这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谁不知道我对你的真心?”滨中一郎小步走了过去,轻轻捧起渡边雪的腿,温柔地褪下她脚上的红底高跟。
“以后想去哪我背你去,你看这脚都肿了。”
他轻轻揉着那双因为久困于高跟里而肿胀的白嫩玉足。
脚底透过轻薄的肉丝而泛出运动过后的红晕,整体偏黄。
“你呀,腿上有伤就少运动一会儿,想去哪我陪你去,好久没有在我的背上趴过了吧?”滨中一郎一边揉捏,一边说道。
渡边雪眼里隐隐闪着泪花,一抹羞红浮于面上,里面有着一丝渴求与欲望。
“真的?”
“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滨中一郎其实心存试探,照目前的情形,女人应是爱着他才对,“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羡慕我呢!”
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渡边雪盘好头发,轻点红唇,慢慢转过身去,“等会儿拖住我的腰。”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不过撑别人腰的感觉貌似更好。
“嗨,我要开动了。”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令这具身体在行动前都要报备一声。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是管家阴柔的声音:“小姐,姑爷,社长喊你们下去用膳。”
两人的行为被迫中断。
穿越后第一福利就这么戛然而止,滨中一郎强忍住脾气,他在这个家是没有地位的。
“稍等片刻。”
两人迅速穿戴好衣物,快步来到了餐厅,餐桌上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里。
年纪稍大的就是一家之主,渡边千阳。
年近60却有着堪比中年人的身体,每天精神奕奕的,最大的爱好就是站在客厅内挥斥方遒,顺便呵斥一下滨中一郎。
而他旁边的娇妻是一年前刚续的弦,老夫少妻,还真是日本的一大特色。
有些眼熟?好像有点印象。
滨中一郎扫向这位名义上的丈母娘时,有一瞬间的错愕:“千岛麻衣,前女友?”
他瞬间如坐针毡,不过其余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千岛麻衣不动声色看了眼自己,顺带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既然来齐了,我们就开动吧!”
渡边千阳一声令下,旁边的仆人开始分发碗筷,更是有着两个女仆轮流给他夹菜。
千岛麻衣很自然地吃着饭,对此不以为意。
宽大的和服穿在她身上,依旧被撑的鼓鼓囊囊,随着夹菜的动作而轻微起伏着。
不过这只是表象,桌子下面才是风起云涌。
滨中一郎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一只小巧的脚轻轻揉蹭着,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喘。
“你怎么了,身体还没有好吗?”渡边雪察觉到异样,用餐巾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
滨中一郎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连忙佯装不适,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里。
“抱歉,搅扰了您的兴致,请原谅我的冒失。”
呸。
渡边千阳吐出一块骨头,瞬间引来了那只名贵的泰迪,他伸手抚着狗毛,漫不经心地说道,“就算养只狗,这么些年也该听话了。”
一句话令滨中一郎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事情已经远比他想得要复杂。
于是赶忙退回房间。
刚关上房门,无力感从心底涌上来,滨中一郎瘫坐在地上,狼狈地倚着门,大口喘气。
胸前的领带被他随意拉扯开,想到渡边千阳先前的嘲讽,又嫌弃地解开它,粗暴地扔在地上:“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这句话他也只能在无人时口嗨一二,毕竟如今的日本社会,有钱就是王道。
比起刚才的羞辱,餐桌下千岛麻衣的态度才令人琢磨不透的。
两人相安无事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了一年,怎会突然如此大胆?
他在脑海里检索着这些年的点滴,发现自己平常见到对方都是无悲无喜的一张脸,直到先前终于流露出一丝错愕,不过落在旁人眼里应该更像是不甘。
“大意了啊,这要是被人看到,估计只剩下死路一条了。”滨中一郎强自稳定心神,突然胃里泛起一股浓烈的恶心感。
“换了个灵魂,依旧很不爽渡边老贼吗?”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记忆像胶片一样被他一帧一帧抽离出来。
虽然有些不完善,却也拼凑出了大概的脉络。
他和渡边先生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餐厅,那时他刚和渡边雪谈恋爱,后者带着自己去见家长。
渡边先生不喜欢原身这个贫穷无能的作家,眼里的鄙夷根本不屑于掩藏,不过碍于女儿的面子,还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只是他问候的内容和别人有很大区别:“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您说笑了,一定是记错了,我哪能入您的眼呐。”这是原身当时的回答。
可记忆里分明还有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画面,不过第一次见面绝对算不上友好。
那时的滨中一郎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作家,苦于没有名气在各大出版社屡屡碰壁,迫于生计,他花钱贿赂一名宴会的安保,趁着没人盯防,找了个空挡溜了进去。
偌大的宴会厅各种名流齐聚,有衣着光鲜的头部作家;有觥筹交错的行业大佬;有久处官场的老油条,亦有各种二代。
可以说若是突发火灾,东京的名流会死伤大半。
“您好,这是我的名片,可以耽误您两分钟时间谈一会儿吗?”
滨中一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中型出版社的社长身上,只能说姿态放的足够低,哪怕是沾了屎的名片也会有人接过去:
“滨中一郎?哦,看来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现在有要事傍身,失陪一下,你先去找别人吧。”
男人说的滴水不漏,滨中一郎也不好去强行挽留,只好讪讪陪笑,“嗨,打扰您了,请多多见谅。”
转眼,这位社长就和当地名流攀谈起来,语气极尽谄媚,就差没掏心掏肺。
和先前对待滨中一郎时判若两人。
别人虽然接过名片,但是嫌弃脏了手。
“迟早有天让你跪下来求我。”
这是原身转头说出的狠话,却令如今的滨中一郎不寒而栗。
戾气太重了吧?
滨中一郎嘀咕了一句,继续对着记忆剥茧抽丝。
接连的碰壁令滨中一郎有了一丝挫败感,就连宴会里的服务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不肯给他一杯白开水。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滨中一郎把最后的希望投到了全国最大出版社,渡边社长身上。
他认为渡边千阳之所以能够这么成功,一定是有着独特的眼光,因此笃定自己这次绝不会明珠蒙尘。
“渡边先生,能不能麻烦您读一下我的这本小说?”
滨中一郎从包里掏出订装好的小说,封面上硕大的《名利场》显得尤为刺眼。
刚准备喝酒的渡边千阳明显有些愠怒,只是碍于众人在场,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小说,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拜读一下,你就回去等通知吧。”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客套话,可在走投无路的滨中一郎看来就是对自己的肯定。
于是连忙端起桌子上的一盅白酒,仰头闷了下去:“那就麻烦您了。”
接着又围着桌子打了一圈酒,哪怕脚步蹒跚,却依旧喝下七八盅白酒。
说实话,读取到这段记忆时,荀毕是真心替滨中一郎尴尬。
你小说封面上那么大的名利场三个字,怎么就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哪有强买强卖强行喝酒,最后自我感动的?
果不其然,滨中一郎喝得是酩酊大醉,待到他从厕所里呕吐出来,只见服务生拿起一本订装成册的小说,上面还残留着汤汁与酒水。
“你干什么?还给我。”滨中一郎还散发着一身酒气,粗暴地夺过小说,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污渍。
“我以为是没人要的垃圾。”
垃圾?
一句话刺痛了滨中一郎脆弱的内心,他呼吸急促起来,脑海中居然闪过杀掉服务生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滨中一郎颓然地坐在地上,周围的名流走走停停,一个小小过道却成了天然的分水岭,有着严格的阶级对立。
他脸上挂满了无声的泪水,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堙灭,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我真的没有一点天赋?
努力无用论深深盘桓与他的脑海,直到一抹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身后是一为盛装打扮的女性。
正是还处于热恋期的渡边雪和他的未婚夫。
“我可以看看你的小说吗?”
滨中一郎心里又重新升起一丝希望,恭敬地把小说递了过去。
渡边雪的未婚夫很绅士地接过小说,用了不到两秒半的时间‘仔细’阅读后,做出了评价:“就这?猪都不看,我劝你还是换条路吧。”
“不是,您确定您有认真看吗?”
滨中一郎话音刚落,瞬间一地雪白,散落的手稿漫天飞舞,随之而来是嘲弄的声音,“趁早改行当服务员算了,这么能舔,怎么不见你找个富婆?”
越来越多的富家子弟聚集在一起,有人奚落,有人出声,有人看戏。
自卑,委屈,愤怒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结束回忆,滨中一郎睁开眼时,发现脸颊两边已经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底层人的无奈,上层人的丑恶。”
他竟然有些感同身受,觉得自己若是不黑化,都有些对不起自己招受的冷眼对待。
可那时候渡边雪的腿还没有问题。
究竟发生了什么?
滨中一郎对此毫无头绪,他只知道自己在渡边雪最阴暗的日子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简而言之就是舔,这才换来了小说出版的机会。
“滨中,你身体好些了吗,我让厨师熬了点安神汤,喝了再睡吧。”渡边雪温柔的声音传来,没有敲门就走进了他的房间。
只是滨中一郎没有丝毫地位可言,对此不能有丝毫怨言。
吃软饭就得有吃软饭的觉悟,这是他信奉的忍道。
“好多了,还麻烦您亲自端上来,我爱你,宝贝。”滨中一郎一脸的幸福,眼睛里的爱浓郁地快要漫出来。
这是他的伪装,叫旁人看不出来。
喝完汤,他突然想起和松下辉腾的约定,开口道,“亲爱的,我晚上和朋友约了见面,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啪嗒。
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开来,破碎的瓷片划伤了渡边雪的小腿,她却如同稻草人一般无动于衷,只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目光却死死盯住滨中一郎:
“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可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滨中一郎蹲下身,细心处理这地上的碎片,并寻到棉签和碘伏,小心翼翼替女人处理着伤口。
他的头发被女人死死攥在手里,“我是说,你做决定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渡边雪的声音掷地有声,在他狭小的房间内回荡着。
滨中一郎一愣,那种厌恶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终于确定是为何了:
渡边雪自从脚跛了之后,极度敏感。
尤其是因为这个被未婚夫单方面悔婚后,更是对滨中一郎有了极强的掌控欲。
如果说好听点,就是爱极了他。
可滨中一郎心里明白,这只是想让他成为一只只爱她自己的一条狗罢了。
所谓的人权,尊严,全都被她一次次,反反复复地碾碎。
“我错了,亲爱的,我现在就给你做检讨,好不好?”
说着滨中一郎掏出手机,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渡边雪看,哪怕对方一连翻找了好几个联系人的消息,他也没有一丝怨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