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殿下
“嘶……!”
情绪躁动之下,怪异的尖叫从吴缺衣领下响起,一圈青色的蛇环刺青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在他的衣服下游走咆哮,这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野神·诡蛇,神话中掌握时间的怪物,吴缺捕获的这一条是杂血,虽然没有任意穿梭时间的能力,但也足够将他带回这个时代。
这是他的一张底牌,诡蛇的灵肉都被他拆解,用丹青术封锁在了一块刺青之中,这让他得以带着记忆和部分手段重生在年幼的肉体之上。
因此他能使出一些微薄的法术,懂得一些食气修行的法门,但毕竟从吴缺重生到现在也只有一年时间,一年的微末道行,唬唬凡人也就罢了,对上他的那些“家人”也只能算螳臂当车。
还不是时候,无论距离选妃典还是三皇子的生辰,都还有一月的时间,同时……他也需要些其他的条件。
……
花房内的躁动逐渐平息,一个个身披铁甲的禁军依依不舍的和小娘子们告别,
他们毕竟还有任务在身,总不可能在上班期间脱光了衣服醉死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最多只是约定晚上再见。
青年统领更是恶狠狠地在大花魁脖子上印了个吻痕,确保在这痕迹消失之前大姐不会接待其他客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从头到尾这伙禁军压根就没看吴缺一眼,柳巷画师在他们眼中和龟公也没几分差别,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尊贵的皇子殿下……
“你们……在说什么啊?”
“那对兄妹不就在底层的厢房内吗?小白脸的哥哥和痴傻的妹子,他们已经在这青绿馆内住了一年了啊,姑娘们都不记得了?”
“还有……三儿他,此刻不就在这间花房内坐着吗?”
一人似乎在门外听了许久墙角,见到禁军即将离去,立刻慌慌忙忙地撞破了屏风,怪异且大声地说道。
她是这家青绿馆的老鸨,年轻时据说是宁王妻子带来的小婢子之一,大了肚子后被打发出王府,在柳巷建立起了这家青绿馆,因背靠宁王在这烟花街上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可也正因为背靠宁王,老鸨更加清楚,王室决不可招惹!决不可招惹!决不可招惹!
与一般的国家不同,上秦内的吴氏皇族是绝对的一言九鼎,王族与这之下的所有人类,简直不像是同一种生物。
就好比一个牧场中,主人家与牲畜的关系一样,吴氏皇族掌握着常人无法反抗的绝对力量,即便这个世界存在着方术甚至修行。
因此老鸨绝无可能违背禁军,更何况是为了吴缺这么一个区区丹青小厮和皇室作对,那简直是不要脑袋,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日最乖的九个女儿,今天会做下如此之愚蠢的祸端!
“……”
花房顿时寂静下来,九位女魁的举止依旧优雅自然,但一对对凤眼之中却渗透着极深的恐惧。
禁军甲士们的脸色瞬息间变得肃穆,冰冷的甲躯从女娇娥们身边站起,单手搁在腰间泛着寒光的铁器上,将角落里那个瘦弱的画师团团围住。
“呵……呵呵……”老鸨从地上急匆匆地爬起,拉住青年统领僵硬的手臂,兴奋且谄媚地说道,
“将军,我早看出这小子不对劲,白里透邪的,早就想把他打发走饿死在外边了!可却依旧冒着风险,将他禁锢在青绿馆内不出一步,也算得上为抓捕尽一份力了啊!”
“想来,他的悬赏……应该不低,当然!这自然是将军您的功劳,分润一口肉汤给老婆子我呀,就知足啦!”
脱离宁王后还能再次抱上王室的大腿,这一可能让老鸨很兴奋,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青年统帅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那酒精作用下的红润皮肤越来越惨白,搭在黑铁斧的手掌也控制不住地颤抖,发出阵阵“嗒嗒”的怪响……
“三……三殿下……”
没有在意这个称呼给整个花坊带来的冲击,南眀此刻整个脑袋都几乎炸开。
三殿下的海捕遍布整个国家,且据命师推测恐怕早已逃出京城,因此南眀根本没有撞见吴缺的打算,他就是假借搜捕之名,来这柳巷公款潇洒一会儿,谁知道会撞见正主?!
有一点,南眀并没有对姑娘们撒谎,那一对兄妹确确实实在皇宫中犯下了滔天罪业:
一年前那个男孩为了离开内宫,将三军禁卫在一个夜晚屠杀殆尽!血水顺着龙阶染红了整个宫闱,每一寸雕龙画凤至今都沁着殷红的血渍!
人人都说三殿下被鬼神附体,即便南眀知道部分内幕,却也不觉得自己比三军禁卫的任何一个皮实耐杀,
出逃的那位皇子殿下已经变成了一个杀神,他没有资格将吴缺带回皇宫,甚至,连决定自己去留的资格都没有。
“三……三殿下?什么殿下?”老鸨听得迷糊,紧接着,一种荒诞怪异的大恐怖犯上心头,而那些被控制的女魁们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哦,我懂了我懂了,想必这个是企图用画皮鬼术,取代皇子殿下的恶徒是吧!”
老鸨的一张面皮子完全皱了起来,只见她快速地从花袖中摸出一把银花铁刀,先所有人一步剜向了吴缺的心口!
“你们不敢,我替你们杀……!”
一个“杀”字还未出口,一滴红墨便从笔尖脱落,稳稳地落在了老鸨的眉心,后者整个身体都血液竟瞬息逆流,如同一柄穿颅的血剑,从眉心处的红痣挤压迸溅了出来!
“啪。”
老鸨的身体重重落地,生死不明,一股比先前强烈百倍的诡异寒意涌上众人心头,南眀的右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刚刚成为禁军有了修为,也因此对这种看不透的手段更加感到恐惧。
“殿下……这里是京城,你……你不能杀……”
“南明统领。”吴缺却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准确叫出了南眀的名字,只见他从那一幅幅的画册中抬起头来,微笑地看向眼前俊朗的青年,
“你,杀过几个人?”
这虽是提问,却并不需要南眀回答,在吴缺话语落下的瞬间,一个小人模样的刺青挤破了他胸口的衣服,颤颤巍巍地从皮肉之下剥离了出来。
吴缺的腹部破开了一个血洞,而那小人刺青则顶着他的皮肉落地,一步,两步,三步,小小的脚掌慢慢地踩住了南眀的影子。
后者的影子内竟然突然浮现出一张又一张挣扎的人脸,他们如同被一片黑水封印在了地下,拼命地在重水中起起伏伏,面目狰狞地看着南眀!
他们渴望归来,也渴望在一口口咬断他的脖颈!
“一十四啊……”诡异的一幕看得人头皮发麻,南眀更是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可吴缺却满意地一拍手掌,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杀死对方的理由。
“不……不殿下!不要!我对皇室忠心耿耿!”
“……那不是更好?”
南眀发疯似的逃离自己的影子,一双蒲扇似的手掌也不知是向吴缺求救,还是想掐死这个灾厄的小子!
可他刚刚起身,却重重跌倒在了地上,南眀惊恐地回头,却只见到自己的右腿被那些死水中的鬼脸咬住,然后一口一口地吞入腹中!
“啊……啊——!”
禁军内所有背负人命的刽子手都是这般遭遇,原本红粉旖旎的花房,眨眼就被黑水填充!无数凄厉的鬼哭狼嚎响彻房间,将这好好一青绿馆变成了人间的炼狱!
一柱香时间过后,花坊再度变得死寂,一整支进入房间内的黑甲禁军人间蒸发,他们在跌入黑水后,竟化作了一幅幅的鬼纹爬上了吴缺的身体。
他那白皙的躯体就好像画布一般,贴满了一幅幅由黑转青的图画,甚至那些图画好似活着一般!尖啸,蠕动,仇恨!恨不得将吴缺碎尸万段!
然后,就被他脖颈上蛇形刺青,一口口地吞吃干净。
吴缺的“法”很是特殊,上秦血祭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鬼神道的阴影伴随了他前世人生的大半岁月,他几乎不可能完全断了与此道的因缘。
但他又怎么可能接受,这条以他妹妹之死为根基的道法?因而数个世纪过去,吴缺学百家法,炼百家术,终于在鬼神道原有的基础上,开辟出来一条全新的炼炁之法。
他将其命名为,“炼神道”。
鬼神道以亲人魂魄为基,招游离世间之鬼神附着于魂体之上,从而继承鬼神拥有的一切见闻,神通,甚至修为,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可他们依旧为鬼神所限,除了极个别者之外,修为的上限与手段已经几乎被锁死。
而炼神道却截然相反,吴缺炼化野神,并以刺青的形式将他们炼化封印在肉身之上,大前提便是将这些野神尽数散功,他所掌握的,只是这一众鬼神独有的“特性”,
炼神道的本质在于炼化,炼化他物为己用,吴缺炼化的便是鬼神们的生命,以他们的生命为甲胄和兵戈武装自己,驱动这些“武器”的能量,便是他自身的修为,修为不足,刺青原有的力量也将难以发挥分毫。
也正因为这样的特性,吴缺并不像上秦一样受困于单个鬼神的限制,甚至只要他想,只要他足够强,吴缺一次性可以炼化多个鬼神背负于自己身上,手段的多样性足以让任何穷究一道的老学究咋舌惊悚。
那么,这一世,他只携带了诡蛇这一只炼神刺青重修转世吗?他前世的一切积攒全部付诸东流?诡蛇已经陷入衰竭的现在,吴缺是否已经如凡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呵……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