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手(白羽武侠小说全集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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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叙略

《摩云手》的故事,发生在前清初年。武当派少年剑客田春禾,幼失怙恃,身世悲凉。他的父亲田兆丰,字伯年,本是史阁部手下的一员武将。史阁部扬州兵败,田伯年率领孤军,转战失踪;他妻就在大兵进城时,闭门殉节。唯有田春禾,自幼便被姑夫叶金洪收养过去。叶金洪是武当派的有名武师,兵火以后,夫妻俩远涉异乡,隐居务农,把田春禾改姓为叶,抚同己子;并命他随着表兄叶春林、表姐叶春英,一同习武读书,如此一恍,十有余年。

到田春禾二十一岁,将要议婚时,他的姑母方才屏人挥泪,把实情告诉他。说道:“孩子,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姑母啊。”叶金洪也对他说:“你的大哥、二姐才是我叶家的骨肉;你实在是姓田,你的父亲名叫田伯年。你父亲把你过继到我夫妻膝下,本来有托孤存嗣的用意。现在我夫妻居然把你扶养成人,我总算对得住你。孩子,你该认祖归宗了。你父母有些金珠细软,我这里都给你留着,登下账簿。”遂将田伯年的遗书、遗物拿了出来,一一点交给田春禾。

田春禾初过继到姑母家中,年才三四岁。起初他只当自己是叶金洪的幼子,早把亲生父母忘了。姑父、姑母又过分疼爱他,每逢大哥、二姐和他吵架,必然重责大哥、二姐,他就以膝下宠儿自居,恃宠撒娇,已非一日。现在,忽然晓得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并不姓叶;好比晴天霹雳,骤发耳畔,惊得他瞠目张口,骇不能言。详叩之后,继以悲感,给姑父、姑母叩头不止。姑父把他挽起,慨加安慰道:“你就不必过分难过了,你的母亲墓木已拱,空流恸泪,也是徒然。只你的父亲,听江湖上传言,他还在人间。据说他当日负伤遇救,已经脱出险难,更姓改名,削发为僧了。他的旧部有在西南看见过他的,只可惜他的法名,传言的人忘了打听,挂单的地方也没有访明;只晓得本庙名叫伏魔寺罢了。”

田春禾生有至性,既知此事,雪涕不止。过了数月,便要拜别姑父、姑母,往寻生父。叶金洪虽在武林卓有声名,但韬光匿迹有年,于当时后起的英雄,也多疏隔;欲替春禾代访,苦无熟人。又见春禾咄咄书空,孝思不匮,也不忍十分拦阻。但其时三藩初定,萑苻不靖,西南伏莽更多,叶金洪实不肯放他一人独出。夫妻通宵秘议,终遣自己的一个儿子叶春林、一个门徒谢春雨,和田春禾结伴南游;名为鬻拳卖药,访艺游学,实在是千里寻亲。叶金洪把药箱子、兵刃、暗器,捡出三份,分给三人。告诉三人:“你们假装卖艺游学,可以结识武林中人,就便寻访田舅父的踪迹;万不要得罪绿林,也不要招惹鹰爪。”又给三人带了充裕的路费,写了几封荐书;临行时嘱咐了许多的话,遂克日打发三人上道。

三个少年都是初生牛犊儿不怕虎的,一路上很勇敢地寻访下去。每逢寺院,必往随喜,遇到武林名辈,便投谒探问;南行多日,侥幸未生事故。忽一日,偕行荒郊,秋风雨至,三少年拼命一跑,赶到赣州附近一个小地方,名叫桃山埠的,却是通驿的要站。三人避雨宿店,在镇上遇见几辆镖车、数名骁勇的镖客,也跟踪投店来了。一入暮,便见镖客们汲汲惶惶,多方戒备,如临大敌。田春禾、叶春林、谢春雨深为讶怪,年轻多事,正要探究;那边镖客中的一人,已迎头突来叩门求见,向三人大说江湖黑话,叙武林交道。谢春雨暗笑镖师眼拙,必是认错了人,有心恶作剧,自承是绿林人物。叶春林不欲多事,将自己的出处,告诉镖客:“我们弟兄三人,乃是游学访艺的,在此地乃是过路。实在不晓得附近绿林的。”镖客听了,疑惑略退,对三人仍在暗加提防。

旋到夜半,有人影登房窥店。双方交手,贼人一攻而退。两个镖客穷追逃贼,竟被诱失踪;其余镖师大怒,忙结伴勘寻。三个少年不觉跃然,推诚相见,自道师承,愿助镖客一臂。遂于荒村古刹、酒肆茶寮,分头密访。从土民口中,得知附近有弥勒院古刹,方丈因谛上人,就是江湖上所称的九指山僧,身怀异术,擅会捉妖疗疾,庙中香火很盛。镖客等细察真相,觉得这个因谛方丈,简直是草莽的雄杰,借神道设教,愚弄俗眼。他那筑坛捉妖,实在是运用武功绝技;他那焚符治病,也全靠良药,用幻术妆点,使人惊奇罢了。两镖客的失踪,就是被他所擒。

两镖客追贼时,正值九指山僧受当地巨室的聘请,代捉天狐。据说天狐魅力高强,正蛊惑着巨室的爱女。九指上人遂遣大弟子在巨室中庭,高筑芦棚,结法坛,设符录,召法官,乘夜行法除妖。镖客冯天来、何光裕,以夜行术登高追贼,误入法坛棚顶,竟被首座僧识破,用法器一指,突发暗器,二镖客坠地被擒;拿秽物塞住二人的嘴,用皮囊蒙住二人的头,说两人是妖狐的同伴,天魔的化身,把二人押入庙中。镖头侯金朋等费了很大的事,访出九指上人的形迹,皆大骇怒;邀助手,结伴侣,深夜探庙救友。不意九指山僧很不好惹,探庙之人几乎全数入网。幸亏三少年被僧人诱供,说出身世,始知这九指山僧实在是三点会盟江南西路的领袖。而田春禾的父亲田伯年和九指山僧声气相通,乃是同道。结果,庙中人遂以同道之子的情谊,把田春禾三个少年释放出来,被囚的镖客也同时解免了。田伯年的驻锡处,也因此访着。

至于九指山僧,本是晚明的一位高门公子,学兼文武,慷慨好友;偶因多事,与邻结仇;兵燹之后,身遭陷害,竟致全家覆灭。但他曾于无意中,救了一个风尘豪客;这个豪客竟联络群侠把他劫救出来。他已落得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乃矢志报仇,将仇家刺死。他亡命异乡,举目无亲,抚膺长恸,欲横剑自戕,乃又为女侠所救,引领他会见三点会盟的群豪。他们共推戴黑面少年,亡明后裔摩云手为魁,在蛮烟瘴雾中,负隅踞险,称雄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