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馅饼
金陵，常凯申官邸。
法肯豪森总顾问看着面前的资料，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遗憾地耸耸肩膀，法肯豪森抬头看着驻华武官说道：“这个武器，我的确知道是什么，但是我确定，绝对不是我和我的顾问团提供给他们的技术……”
停顿了一下，法肯豪森解释道：“说起来，上校，我很惭愧！帮助华夏发展自给自足的军火工业，原本是我这个总顾问的三大任务之一，但我居然没想到，这种武器，还能这么使用！”
武官卡尔上校很是疑惑地看向法肯豪森，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内容。
然而另一方面，卡尔上校确信，法肯豪森将军他不可能撒谎！
因为他叫亚历山大.冯.法肯豪森，以他贵族荣誉和将军骄傲，他没必要遮遮掩掩！
而且按照卡尔上校对法肯豪森将军语气的理解，出现在松江袭击了日军的这种新武器，居然让这位老将军都是眼前一亮！
卡尔上校很好奇，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军事机密，所以他就忍住了没开口细问。
其实卡尔上校专门过来向法肯豪森将军咨询，并不是他们因为日本的抗议感受到了压力。
恰恰相反，华夏军队的表现，让日军吃亏丢脸，恰恰是德国元首希望看到的。
几年前德国大力度支持华夏军事建设，主要原因是军工产业必不可少的钨矿石严重匮乏！但随着德国扶持的代理人在西班牙内战中节节胜利，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钨矿石供应逐步满足了德国军工发展的需要，绕半个地球从中国获得钨矿石的迫切程度，毫无疑问就下降了。
恰逢此时此刻，日本疯狂示好，说是要归还部分一战时德国损失的亚太利益，还画了个饼，要求德国一起对东北三省还有热河察哈尔进行开发建设……
于是德国就开始两边敲竹杠，目前已经从日本这里拿到了不少好处了。
但其实，全面侵华之后，日本对德国态度开始有了微妙变化，原本说同意德国海军重返青岛，现在也不吱声了！
请德国和他们一起共同建设旅顺防务也不提了……
哼哼！让这帮小矮子们，吃点亏，挺好的！
哪怕真是法肯豪森将军和德国顾问团参与了，卡尔上校也不会有啥压力的！
法肯豪森看了卡尔上校一眼，抿嘴笑了笑，说道：“卡尔！这个武器装备，不保密，很普通，甚至都没有在《凡尔赛合约》限制的内容清单里！”
“啊？这样吗？那这个是……”卡尔上校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在《凡尔赛合约》里的常规武器，他应该全都知道啊！
法肯豪森翻了一下面前的照片，找出来一张，轻轻敲了敲，抬头看向卡尔上校，问道：“卡尔，来，你看看这张照片！你想到了什么？”
这是一张日军随军记者拍到的照片，袭击日军炮艇的那款武器，拖着浓浓的尾焰，而且从弹道飞行轨迹来看，好像误差挺大的……
这么大的尾焰，不利于隐蔽，基本上发射之后就立即被敌军炮兵锁定了，这么明显的目标，很快就会被摧毁！
然后这么大的误差，这玩意，德国军工哪有这么粗糙的装备啊！
哦！好像……卡尔上校犹豫着，看向法肯豪森将军试探着问道：“将军，这是咱们的‘烟雾弹发射器’？”
法肯豪森将军笑着说道：“没错！我确信！就是它！”
卡尔上校哑然失笑。
居然真的是那玩意啊！
Nebelwerfer，烟雾弹发射器……坦白说对于德国军工体系而言，这其实是一款种瓜得豆的废物利用的产品啊！
一战之后，德国军工研发受到《凡尔赛条约》的限制，不得不在夹缝里各种踩钢丝各种绕路摸索。
由于那个限制条款中，更多是限制火炮的口径、炮管长度等等参数，所以德国军工部门就琢磨，我能不能在炮弹本身上下功夫呢？我火炮口径小点、炮管子短点，但是我炮弹本身能够飞行……
火箭增程炮弹的研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激发出来的。
1929年，德国国防军武器发展部在炮兵专家贝克博士的领导下，开始加大这个方向上的研发投入。
吭吭哧哧，经过多年的摸索，终于是整出来了可以绕开对于带膛线的火炮炮管的限制，弄个圆形的钢管当做“管状导轨”，把总重量三十多千克的火箭弹抛射出去，射程达到6000米以上！
但这种非膛线炮管，误差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大问题！
经过反复测试，加装平衡尾翼各种招数，最终定型了七款产品。
误差最小的，在6000多米射程上误差90米！
误差最大的，6000多米射程上的误差，高达230米之多！
这种误差，对于强调精确和强调确定性的德国军工人来说，这就是耻辱啊……
所以这个系列产品，被德国陆军嫌弃的不行，最终勉为其难，觉得总算还是有点用的，要不然的话，用来发射烟雾弹吧！那玩意误差个几百米的，问题就不算特别大……
法肯豪森把卡尔上校拿过来的那些资料重新做了个排列，分析道：“我们用作烟雾弹发射用途后，是用面覆盖的方式，修正单管发射存在的误差，我们基本上是6管一组进行发射……”
拿过另外几张照片，法肯豪森道：“卡尔，你看！根据这几组照片上的尾焰轨迹，他们应该是12管一组密度更大的覆盖，而且我看这个爆炸的图片，卡尔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卡尔上校拿过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看向法肯豪森说道：“破片杀伤？高爆弹？燃烧效果？”
“误差如果是230多米的话，那就让战斗部的破片有效杀伤半径达到一百米！”法肯豪森拿着尺子简单量了一下。
卡尔上校连连点头！
对呀对呀！弹着点误差比较大，那就用破片杀伤半径弥补！用火力覆盖范围弥补！
卡尔上校抢着说道：“还有，将军！很明显这个火箭弹的战斗部，添加白磷或者黄磷，有附着燃烧效果！这样就不仅仅是造成人员杀伤，还有对装备和建筑的毁损，也都有显著提高！”
“哈哈，卡尔，我觉得，我们军工人员真的有点死板，他们真的是可以再灵活一些……”法肯豪森笑了起来。
“将军！您看这个尾焰啊，我觉得，好像他们的发射是有一定规律的，不是顺时针或者这么顺序发射，似乎有种刻意的错落，这应该是考虑到发射管口膨胀空气导致出膛瞬间偏移吗？”
“没错！如果它的导轨是矩形排列，然后斜对角间隔发射，这样就比相邻导轨顺序发射，根据空气动力学的基本原理，相比较相邻导轨发射，好像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误差减小！”
“没错，甚至都可能起到正负公差修正的效果！”
“还有啊，卡尔上校，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弹药刻意缩短了射程，提高了对目标覆盖的火力密度……”
“炸药威力似乎也不足，哦对了，听说他们没有TNT，都是爆速比较低的硝铵炸药。”
“这些装备，我们国防军肯定是看不上的，但如果是给到西班牙或者哪里的，朋友……卡尔上校，你觉得呢？”
俩人越聊兴趣越浓厚，卡尔上校试探地询问法肯豪森，能不能把这个军工专家，想办法弄到欧洲去。
法肯豪森微微点头，看向卡尔上校，轻声说道：“卡尔，我觉得，这个事不是不能商量……但前提条件，你也明白现在这边最缺什么！”
“军火物资的话……”卡尔上校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目前在欧洲，至少有五个国家，可以帮咱们当二传手，咱们只要稍微注意一些，无论英法，还是日本，应该都说不出什么……”
“五个的话，我想想。”法肯豪森掰着手指头说道：“瑞士就算了，内陆国没有港口，搞点金融还行，军火装备贸易不太适合让他们搞。”
“嗯！是的！瑞典的话，路线太远了！土耳其……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卡尔上校点点头说道：“葡萄牙和西班牙都可以！尤其是葡萄牙，目前里斯本到香江和澳港的贸易航线可以考虑！”
“葡萄牙和西班牙，算了！”法肯豪森摆摆手，说道：“和这两个国家，主要还是考虑他们的钨矿贸易，其他方面，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将军！葡萄牙的话，可以暂时缓一缓，但是西班牙……将军，您觉得，有些武器拿到那里去测试一下？怎么样？”
法肯豪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弗朗哥目前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所以咱们的钨矿需求量基本上得到了解决，我觉得，这个地方，我们还是以成熟的主流武器供应为主！至于你说的新武器测试……”
法肯豪森轻轻摇了摇头。
西班牙内战，弗朗哥一派，背后是德国和意大利，而另一个反对派系背后，是国际纵队但国际纵队的背后，是苏联和墨西哥，而苏联和墨西哥的背后，是那个工业霸主国家……
各种复杂的原委，简单粗暴归纳的话，很简单，钨矿！
国际纵队没能干过弗朗哥独裁政府军，所以苏联主动跑过来找常凯申了……
公开场合下，谁都不会专门强调说那个钨矿是军工产业不可获取的重要物资，德国不会说，英法不会说，苏联不会说，美国更不会说！
但是大家全都在疯狂地寻找和抢占钨矿资源！
1931年，在西班牙内战中的国际纵队战士、秘鲁作家塞萨·瓦叶霍出版长篇小说《钨矿》，影射了各大军事强国为了军备竞赛的全球钨矿争夺。
值得庆幸的是，无论是英法美还是德意日，全都非常默契地对这个愣头青作家和这本小说进行了封杀！
绝对不能让那些资源国知道！
华夏、西班牙、葡萄牙、秘鲁、玻利维亚……等等，这些资源主要产地，这个消息必须要全面封杀！
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情上，苏联也保持着默契，就像他们和华夏达成的协议中，厚厚的一大堆物资和矿石清单里，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到了钨矿……
“将军！”卡尔略一思考，提醒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奥斯曼土耳其曾经的势力范围，奥匈帝国和沙俄都想要染指，巴尔干火药桶，当然，也是包括钨矿石在内重要矿山资源丰富的地方……”
“哦，你的意思是……南斯拉夫？”
“对的！将军！拉拢某一方，牵制那谁，还有那谁……”卡尔压低声音说道：“另外几方势力，也都在拉拢土耳其，所以说，如果一些军火物资，从土耳其流入到南斯拉夫，那就很正常，至于这些军火怎么来到华夏的……”
卡尔上校耸了耸肩膀。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法肯豪森微微点着头，思索着，计算着。
根据德国经济情报部门的测算，1937年苏联国民生产总值GNP将超越日不落帝国，跃升至全球第二位，仅次于北大西洋西岸的那个土豹子阿美利加，而德国的国民生产总值GNP也在迅猛提高！
如何能够遏制美苏英法的发展，保持德意志及其盟友们的相对市场份额不断增长，军事援助和牵制某些火药桶地带，是个事半功倍的办法。
加大和日本的贸易往来，非常重要！
当前这个东方岛国的进口份额，更多来自于阿美利加，如果德国能够分走一些份额的话……
当然了！这些事，就由卡尔上校他们操心吧！
卡尔上校眼珠转了转，轻声对法肯豪森说道：“将军！咱们和华夏的军事合作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咱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新订单不再签订，不过老订单，尤其是已经收了订金的老订单，咱们还是要履约的！”
“啊？这样吗？还可以这样操作吗？”法肯豪森眼睛一亮。
作为德国军事顾问团的总顾问，法肯豪森对华夏是有着深厚感情的，他非常非常想帮助华夏，但可惜他权力有限。
虽然他贵为上将，而这位卡尔只是上校，但从实权角度出发，卡尔是有办法帮华夏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的！
“只要那个军工专家，那一批人！”卡尔轻声说道：“将军，只要您能够让那位常凯申总裁同意，把这一批人，配合我这边的需求，将军，除了现有应该供货的清单之外，我有办法从那五个‘中立国’，再帮他们解决一批物资！”
“好！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
法肯豪森想了想，拿起电话把自己副官喊了进来，让他帮自己约一下那位常凯申总裁的时间。
卡尔上校琢磨着，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么一支对日军威胁巨大的队伍带走，那就可以好好拿捏拿捏小日本，让他们多出点血！
和副官低声交流几句之后，法肯豪森微微摇摇头，看向卡尔上校说道：“卡尔，刚刚穆勒说，你的建议，那位常凯申总裁可能会非常高兴的，他建议，你好好准备一下，站在帮助常凯申总裁分忧解难的角度上，由你亲自去和他说……”
“啊哈？将军，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卡尔上校愣了一下。
“穆勒，你来说吧！”
穆勒上校点点头，向卡尔上校说道：“你说的这一批人，里面有个核心人物，叫彭小文，最近我这边的消息是，常凯申总裁对这个彭小文非常不满意，已经下达驱逐令了……”
“啊？这……这……”卡尔上校哭笑不得。
不过，倒也并不算奇怪吧。
尤其是在华夏。
那位常凯申总裁，从他当校长时候，反对他的人骂他的人跟他对着干的人，就比支持他的人多。
“具体原因，还是比较复杂的！但是，我觉得我们不用理会那么多，既然这是常凯申总裁希望的效果，那咱们就当时帮他这个忙呗！”
“哼哼哼，那我好像还能谈一谈，让这位常凯申总裁，多给我们一些钨矿出口配额！”
原本卡尔上校是准备挖墙脚的，没想到居然还是帮常凯申总裁解决麻烦！
不错不错！
卡尔上校隐隐觉得，有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直接拍在了自己的大饼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