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触即发

路明刚准备起身找李岩，她正好端着一碗小米粥走了进来。李岩对刚刚没有相信路丁说的话有些歉意，自己也没心情做饭，只点了外卖，本来是想叫路明吃饭，她喂点粥给路丁吃，哪知没等她开口问话，路丁就用有点怨气的口吻说道：“我不吃。”

李岩定睛看了一眼路明，他解释孩子因为发烧没胃口，随后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她默然跟随路明来到书房，毕竟钱是路明辛苦赚来的，而且她也没提前打招呼，心理还是有点愧疚的，便主动开口说道：“今天那个补习班估计钱好难要回来了。”

“那个钱没了就没了，假如因为这个补习班你能想明白，那我觉得物超所值。”

路明这话语中的多重含义让原本还有歉意的李岩一下子转变了态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到底你也是怪我给孩子报补习班花多了钱呗，这钱不都是花在你孩子身上嘛！”

“你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我说的是钱的事情嘛？”

但李岩却认为这就是钱的问题，假如有足够的钱，她就不用为了这个补习班跑路的事情烦恼，也不用被婆婆和小姑子各种含沙射影。或许路明确实对补习班钱的事情不在乎，那也只是他没有当家，但李岩却在乎，她要为这个家的财米油盐都算计的一清二楚。李岩发现，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们已经不在一个节拍上了。她不想再讨论了，因为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她觉得已经说的够多了。

她丢下一句：“不报班就跟不上别人。”便从书房走到了客厅。原本她想吃饭，因为她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但路明却跟在李岩身后，并让路当回书房。

“怎么就跟不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当年你读小学的时候语文考试能考这么高分吗？你不照样考大学，读研究生？”

路明的这句话似乎又像是卡点一样卡到了李岩的怒点上，原本她认为只有老人才会跟原来比，没想到路明也是如此，她只觉得可笑，那时候教育环境跟现在完全是两码事，而且她不记得多少次在路明面前提过中考50%分流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强调看分数没用，排名才是决定考不考得上高中和大学的决定因素，但似乎路明根本没听进去。

“你认为的好成绩排名倒数第四。”

“那又怎么样？孩子去学校是为了学习知识的，不是跟人家比的。你天天让孩子跟你那个大学就读985的表弟比，跟她同学比，你这样会让孩子活得很压抑，会让她自我怀疑、不自信。”

路明再次批判李岩的教育方式，他的话语让原本烦闷的空气更加压抑。李岩感到有些滑稽，一个从来不教孩子的人却总是来指责她一个为了孩子尽心尽力的人。

“今天你妈来说我，你妹妹也说我，她们怎么不理解、质疑我都没事，但是你也不理解我，让我感觉心寒，难道在你心目中，我真的就是个伺候你们全家吃喝拉撒，没有任何家庭地位的保姆吗？”

“我并不是否定你为孩子们做出的牺牲，我只是觉得你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问题，你这么每天逼着孩子学习，有什么意义？”

“什么叫有意义？我为了她考上好的大学有错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做这些难道是害她吗？”

作为妈妈她也希望孩子快乐，然而学习和快乐又该如何平衡呢？她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路明挥动双臂，声音越发激动：“看来你还没明白，孩子需要关爱和尊重，你现在的鸡娃教育根本不是教育，而是虐待孩子，你是在剥夺她的童年。”

虐待这个词汇宛如一记怒雷，在空气中炸响，将李岩的心灵猛然震撼。她为了孩子倾注了全部心血，日复一日地忙碌，保姆、家教等各种职位，她俨然就是一名家庭主仆。30多岁的她看上去宛如40多岁般苍老，失去了自我，却换来了这样的评价。李岩呆立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面容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情感。

突然，一道闪电贯穿房间，紧接着巨雷轰鸣而至，天气预报的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水透过窗户，拍打进来，整个房间一下子清爽了许多。李岩烦躁的心情仿佛被雨水沐浴过一般瞬间冷了下来，她不想再做任何解释了。

但路明并没有打算结束，而是继续说道，“我们的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你现在的行为就像是金庸剧里面人人抢夺的‘葵花宝典’，大家都以为得到了‘葵花宝典’，所以人人去抢，人人去学，最后呢，大家确实都很厉害，个个95分以上，大家都很厉害，那还还不是一样分不出胜负，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为了练这个‘葵花宝典’失去了什么？而且你再这样下去，丁丁都会有心理问题，今天我看的一个病人，她妈妈就跟你一样，那孩子已经有重度抑郁症了。”

不断给孩子安排兴趣班、不停给孩子“打鸡血”的鸡娃教育方式让路明深恶痛绝。世间万物皆有时节，孩子成长亦有其个性与规律。以此为基础，适度挖掘其潜力、培养其兴趣，并无不可。通过延长学习时间、加码辅导力度的方式，也确实能在短期内收获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拔苗助长”“过度施肥”肯定种不出好庄稼。倘若家长们不顾实际一味养“鸡娃”，让子女长期面临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那么孩子很可能心理失衡。路明看到了太多的孩子因为血压的压力产生了心理问题，他是一名身心医学的医生，同时也是爸爸，他不想更害怕自己的孩子也有心理问题，这也是他认为不得不让李岩认识到问题的主要原因。

客厅的灯光时明时暗，仿佛在跳动着不安的心跳。李岩抬头望着那盏一直没有修好的灯，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她转身跑进厨房，打开热水龙头，冰冷的水流过她的指尖，让她的心也变得冰冷。今天早上嘱咐路明的事情一个都没有落实，让她心中的怨气如潮水般涌来。多年来，她一直忍让委曲，却换来了路明一家人的冷嘲热讽。她再也不想忍让了，决定要和路明正面硬碰硬。

“你别拿你在医院那套说事，天天动不动就心理问题，她要是能跟上别人，练葵花宝典就葵花宝典了。”

“我看现在不该担心孩子有心理问题了，真正心理有问题的你，你才应该去看病。”

路明的话语像是利刃一般穿透李岩的内心，激起了一阵阵痛。头如同千针乱扎，让她心神颠倒，头脑仿佛混沌无边，房间的一切开始在她眼前旋转。窗外的雨水飘然而至，淅淅沥沥地流入她心底，人也随着雨水一起倒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