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识觉醒

转眼，李岩住院已经第5天了，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说可以出院了。这几天，在医院虽然是住院，但是李岩却享受到了生孩子以后从未有过的清闲，是真舒服。其实抛开生病不说，她还真想多待几天。

而路明这边得知李岩要出院，却是忧心忡忡。他知道要改变李岩根深蒂固的教育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回家以后依然会遇到之前的问题，从根本上解决才是最重要的，但他又担心跟再次李岩会再度刺激她。于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涌入他的脑海。

他打电话告诉李岩因为科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让她先来科里等他，到时候吃完饭送她回家。

李岩按照路明说的来到了12楼身心医学科。踏入病区，她立刻感受到了这里和其他科室的不同，她环顾四周，发现病床上很多都是孩子，有的躺在床上沉默无言，有的在角落里默默流泪，有的被家长才搀扶着在过道走动，仿佛进入了儿科病区。

没多久路明就来了，不过他身后跟着有一对夫妻。

“路医生，这几天我看他情况好了一些，能开始试着把学校的课程补起来吗？”说话的应该是孩子的妈妈。

“我不建议这么着急就开始上课，再说学习也不急在这一时。”“路医生，你不知道，现在的初中学业好紧张的，而且......”孩子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爸爸制止了。“行了行了，一切都听路医生的，孩子重要还是读书重要？

对了，路医生，偶尔我看他也挺无聊的，能给手机给他看看吗？”

“手机好不容易这几天不看了，你没事提这个干嘛？”孩子妈妈指责道。

“其实，你们对手机可能有些误解。孩子并不是绝对不能看手机的，假如他实在的很想看手机，而你又强制不肯，这样他会有逆反心理，并不适合治疗。

手机并不像你相信的那么可怕，只要是看手机的时间控制在合理范围内，能起到一定的疏解作用。记住，我们对孩子的治疗光靠药物还不够，平时的心里治疗也是要跟上，这个很重要。”

夫妻刚走，李岩刚想问他们的孩子得了什么病，还未来得及张嘴，突然看见一个人匆忙走来了冲着办公室喊道：“路医生，孩子突然又有些狂躁，你能来帮忙看下孩子吗？”

路明顾不上与李岩寒暄，立即紧随其后。

李岩原本打算和路明一起出去吃饭，但看着快12点了，便决定订外卖。果然路明一走又是20多分钟，等他回来时，李岩疑惑地问道：“你们科为什么中午还这么忙？”

路明脱下白大褂，又说起来最近几年开学后明显住院部的儿童越来越多了，可以说是一床难求。正当他要提到现在孩子心理疾病越来越多的时候，李岩的一个电话进来了，是外卖。很快，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外卖员按照李岩的提示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口罩，但见到李岩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就在李岩收下外卖的一瞬间，她认出了他。

“李东？”李岩惊疑交加地喊道。

对方并没有逃避，而是大方地摘下口罩喊了句：“姐！姐夫！”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表弟，严格来说是她的堂弟，也就是她亲叔叔的儿子，他从小成绩优异，考入985院校，保研进入C9。过年的时候她还听说李栋在BJ一家外企上班，年薪五十万，怎么会如今落到在这里送外卖的地步？李岩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东起初有些尴尬，随后他还是坦然地解释说是公司国内市场不景气，整个部门都在八月份被裁。正好他女友在南昌，所以回南昌找工作，原本他打算进高校，但是如今职场竞争激烈，即使他的学校很好，但是高校老师都是博士打底，没法去。

他的心态反倒比李岩好很多，表示现在大环境不经济，想着一边送外卖，一边准备考公，有合适的工作也慢慢找。不过他最后提了句：“这事情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怕他们担心，我打算工作稳定下来了再说。”

路明拍了拍李东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一起吃顿饭吧？”

李东委婉地拒绝了，随后手机传来“您有一个订单快要超时了，请尽快配送。”的提示音。他便匆忙离开了。

李岩一直强调有空把女朋友带出来一起吃饭，平时多注意身体，但留给她的只有李东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怎么也没想到一路开挂的李东如今只能靠送外卖暂时维生。但路明觉得如今早不是以前考个好学校工作就稳了的时代，学历也在贬值，而且他认为李东思路非常清晰，目前的选择也没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跑外卖是靠本事赚钱，比那些坐在办公室一个月拿3000元保底的人要更有勇气，更别说那些混吃混喝，啃老的人了。

李岩神情黯然地打开了外卖，原本饥饿的肚子瞬间没了胃口，她失落的不光是看到李东在送外卖，还有她在思考孩子的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实李东就是教育的意义。”路明的话让李岩有些疑惑。

跌入谷底，遇到熟人，没有逃避，而是不卑不亢；也没有因为自身优势而好高骛远；更没有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颓废，依然充满阳光。这就是路明心中教育的意义。

随后路明又说起了刚被叫去看的病人，其实是个跟路丁一样的女孩，她一直认为妈妈对弟弟更偏心。学校的环境也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一直在寻找机会伤害自己。她的父母为了防止她受伤，收起了家里所有尖锐的物品。可是在学校，她还是借来同学的美工刀划伤了自己的手腕。老师发现后，便决定把孩子退学回家。这一切让小女孩陷入了自责和内疚的情绪中，她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最终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现在整个社会都笼罩在一种育儿焦虑的氛围中，家长们都害怕自己的孩子在激烈的竞争中落后。他们都想渴望孩子听话，不要违背长辈的意愿，但却忽略了放下身段，与孩子真诚沟通和引导。

某种程度上，家长也是这个社会文化的受害者。社会发展这么快，在希冀阶层跃迁与担心跌落的压力下，家长其实也很疲惫了。

我们的人生好像就是为了那几个固定的事情而活着，忙于应对各种紧张的“大考”，短暂的春节归乡，握手告别时的眷恋，盼望满怀的假日，一周工作后期待的休憩，以及每天下班前的自我倒计时。

我们从小似乎都在翻越高山，高中老师说，高考过后就会轻松了；大学老师说，毕业后找到工作就好了；结婚了，长辈说生个孩子人生就好了；生了孩子安慰自己说，孩子长大就轻松了；退休了发现还要带孙辈。我们一直在爬山，每座山的时候都想着下一座山好爬，但实际哪座山不是困难重重呢？但这不就普通人的一生，接受读书、工作，生孩子，养家糊口。

既然都是在翻山越岭，那为什么不可以让这个过程愉快一点，很多人从出生到老去一直都是在焦虑中度过，总以为以后会更好，在这种自我安慰中过完了一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在世上的哪怕一天，所有的过程都是在被催促中错过，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路明作为心理障碍方面的医生，他很清楚儿童心理问题确实和家庭密切相关。他就是想告诉李岩现在孩子就在翻越教育的这座山，而她就是在孩子后面拿着鞭子让孩子赶路的人，她让孩子没有享受过过程，只有翻山的结果。

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涌上李岩的心头，再想想她的这30几年，似乎就从未活出自己的样子，而李东虽然此时在山下，但他却看到了最真的风景。

“作为一个最普通的父母，我们根本决定不了孩子最终要走的路，甚至因为我们的过度干涉，孩子反而走不好自己原本要走的路。在医院里，我见过最后悔的家长。所以作为孩子的爸爸，我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成长，其他都是浮云。”

两人眼神交汇，虽然没说话，但李岩已然做了一个决心——不再鸡娃。她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给孩子‘打鸡血’，让他们跑得多快，只要高中、大学不普及，就永远会有孩子无法升学。即便考上高中、升上大学，走向社会，绝大多数的孩子最终仍然会过着平凡的生活——找一份普通工作，做一个普通人。正如网上说的那句话一样：孩子若是平凡之辈，那就承欢膝下；若是出类拔萃，那就让其展翅高飞。

其实不光是鸡娃的事情，罗翔老师曾说过，命运有三次转折点:原生家庭、夫妻伴侣和觉醒的自己。李岩才发现自己有个不幸的原生家庭，一个忙碌且多事的婆家，她能依靠就只有自己，那个亟待觉醒且强大的自己，这样她的人生才能重新洗牌。

“我想去上班了。”李岩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明微微点头，主动加入到收拾饭盒的行列中。他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温柔，翘起的眼角重新唤起了李岩心中尘封的回忆，那年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两人第一次牵手的情景，那种甜蜜，那种羞涩，仿佛昨日重现。

工作，对她而言不再只是工作，而是一种独立的体现，一种能够给予她自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