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鬼岛一雄来到和室接见泷泽时，已是半小时以后。
泷泽等得无聊，此时在庭院里四处参观。
由于受禅宗影响，这类日式庭院可远观而不可近，地面所铺着的白色沙砾，会定期有人用耙子耙出特定纹路。
而泷泽不但踩到了庭院里，还用脚将沙砾的纹路抹平，再用脚尖在院子里画出一个大乌龟。
负责接待的两名“部屋住”只敢深深低着头，不敢阻止泷泽。
牛尾则安静的坐在连廊处，警惕着周围。
“哎呀，久等了久等了。”
鬼岛一雄挂着爽朗的笑容，从走廊深处走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穿黑西装的帮派打手。
当鬼岛看到泷泽在用脚画乌龟时，嘴角不由得一抽。
朝冈挺迷信的，要是被朝冈看见泷泽这么糟蹋他的庭院，怕是现在就要砍了泷泽。
“抱歉，刚才事务缠身，有失远迎。”
鬼岛对庭院的情况视而不见。
“是鬼岛大哥啊。”泷泽打了个招呼。
“哈哈，什么大哥，见外了，叫我鬼岛就行。”
鬼岛这家伙长得干瘦，梳着油头，大白天的也戴着圆框墨镜，所以他在组里有个外号，就叫“先生”，其实是师爷之类的意思。
泷泽是组内的若众头，鬼岛则是元老派的副手，论身份，鬼岛是前辈，论势力，泷泽人强马壮，所以鬼岛也不托大，权当和泷泽平级而论。
话虽如此，鬼岛已经四十七八岁，毕竟元老派都是以前跟着远藤康胜起家的，鬼岛算相对年轻的了。
“鬼岛，你看这乌龟，”
泷泽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指着地面就问，“像不像你的朝冈大哥？缩头缩尾的，连我都不敢见？”
“喂！”
“放肆！”
鬼岛身后的打手喝道。
牛尾先一步踏出，目光凌厉的盯着二人。
“干什么呢！”
鬼岛喝退自己的打手，解释道：“泷泽你有所误会，朝冈大哥有商务在身，一大早就外出了。”
“哦，是吗。”
泷泽从庭院里走出来，“部屋住”连忙拿来新袜子给泷泽替换。
鬼岛扶扶鼻梁上的墨镜，满脸堆砌着笑容说：“那是当然，朝冈大哥在电话里也说了，要是知道你登门拜访，他今天是哪也不会去，就在家里把美酒美人给备好，陪你喝个痛快。”
“嗨呀，还是朝冈大哥懂我。”
“那是，我这来不及张罗美女了，倒是备了壶热茶，不嫌弃的话…哥俩聊聊？”
“行啊。”
待泷泽换好袜子，鬼岛一雄在前引路，带着泷泽往长廊深处走，那里面较为僻静。
牛尾跟随在后，却被那两名打手拦住去路。
“就咱哥俩，聊聊。”
鬼岛见状指指自己和泷泽，故作高深的笑了。
泷泽满不在乎，便让牛尾留在原地等候，鬼岛吆喝那俩“部屋住”，让他们接待好牛尾，说是过门是客，不可怠慢。
鬼岛引路，带着泷泽来到会客茶室。
这里似乎受利休风格影响，装璜得很是和风简约，只有六叠大小（9平方），室内摆放着些茶具器皿，除此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家具。
两人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茶室中间吊着一个日本南部铁壶，由于不方便有外人，较为繁琐的点茶道就不太合适了，只好将茶叶煎煮，由鬼岛掌茶，给泷泽满上茶碗。
“泷泽，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鬼岛似乎不打算拐弯抹角，他为自己也斟满茶碗，“朝冈要我杀了你。”
喝着茶的泷泽抬眼望向鬼岛，“那你不该告诉我。”
“杀你，对我也没什么利益。”鬼岛摇头笑道：“泷泽，和我合作吧。”
“你想怎么合作？”
泷泽将茶水喝光，放下了茶碗，平常总是听说元老派都是些垂垂老矣的叔叔伯伯，没有野心，不成气候。
还好泷泽也是一个字都不信。
元老派这群老爷子，在黑道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绝非善类。
鬼岛见泷泽有聊下去的兴趣，便为泷泽再满上茶水，“朝冈那家伙平日对我呼来唤去，脏活累活都是我在干，他倒好，香车美人，纵情享乐，好不快哉。”
“所以我不服。”
鬼岛将茶碗重重扣在榻榻米上，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直视着泷泽，“只要你答应帮我做掉朝冈，今天我就设法让你假死，平安离开。”
“只要朝冈一死，我就接管元老派，而你继续掌控少壮派，我俩联手，设法再把勇次拉下来。”
鬼岛目光炙热，强忍着笑意说，“只要我当上组长，你，就是若头！”
将心里积压的不满化作这番危险计划，爽快地倾诉出来，鬼岛自觉浑身充满激情，仿佛回到二十岁初涉社会的年轻感。
但泷泽听罢却是不为所动。
鬼岛的计划确实有实现的可能，但泷泽不满意。
泷泽铿的点燃了香烟，朝鬼岛吐了口云雾，“鬼岛，你在想屁吃呢。”
“喂！泷泽，你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现在什么状况，我可不管，既然我都要做掉朝冈了，为何我不直接当组长？”泷泽吸了口烟，表示很疑惑。
“别开玩笑，”鬼岛强压着怒意，沉声喝斥：“你小子要是当组长，那我呢？”
“一起做掉不就行了。”
“你！”
鬼岛轰然站起身来，他知道泷泽素来飞扬跋扈，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是如此狂妄啊。
“你这混账东西，现在朝冈可是要你的命，”鬼岛指着泷泽，由于血压飙升，他的手指不断颤抖着，“你不和我合作，你以为今天能走出这间茶室？”
“怎么，你打算留我吃饭啊？”
泷泽咬着烟，缓缓站起身来，一米八有余的个头足够俯视着鬼岛。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岛本来挺欣赏泷泽的，年轻敢当，最多就是性格有些缺陷，嚣张跋扈，但只要泷泽愿意合作，哪怕要鬼岛作出一定的让步，他也愿意和泷泽商谈，但眼下明显谈崩了。
“那可就别怪我了。”
鬼岛抓起茶碗猛的一摔。
啪啦——
茶室的左侧、右侧、后侧三处门扉被拉开，两人手持白鞘刀来到鬼岛左右，两人持手枪出现在泷泽身后，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泷泽背心。
庭院处，两名部屋住连忙躲了起来，那俩阻拦牛尾的打手也默默抽出白鞘刀。
这不是森井秀俊那群拿棒球棍的流氓地痞，而是鬼岛干脏活时的御用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