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岩画
在本书的计划中,对于岩画[安德烈命名为petroglyph,尤班克(Ewbank)称为rock-writing]与图画文字已做了区分。前者的标准是,图画,无论是刻还是凿,或是雕,无论是只用颜料染色做成还是同时用颜料和雕刻制作,都是画在岩石上,或是仍在原位,或是有足够的理由推定它曾经刻在被发现的岩石上。这个判断标准承认地理分类。在介绍地理分布时,出于本书的法律授权,重点自然是谈论美国本土之内的,但加入的例子来自全球各地,不仅是为了比较几种不同的画法,而且是为了显示图画文字在古代是占主导地位的,尽管不是最早的形式。岩石保存了古老的图画,而那些可能更久远的图案却因留在不够耐久的物体上而烟消云散了。
在世界各地适合刻写图形岩石的地方,特别是在南美,已经在上面发现了与北美相似的标记,但直到最近,还是很少见到有清晰的描述或绘图。附近的居民并不懂这些岩画,他们对此普遍持迷信的态度,而其中很多图画似乎出于宗教动机。现在大部分存留的岩画都处于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文明还没有进入的地方,唯有高度发达的尼罗河畔之类地区是例外。
有关岩画的迷信,与所有其他的情形一致:即在所有时代和气候条件下,当所有民族观察到一些他们不明白的现象时,他们就会认为这是超自然的神力所为。下列实例就是对此的有趣印证。
即使自称皈依了基督教,印第安人也必须参照印第安人神话和民间传说的总体特点作为前提来理解基督教,他们似乎对基督教会的故事还是不感兴趣,不论是圣经故事还是圣徒的生平和奇遇,而这些故事因不断地传播于基督教世界,已经成为民间传说。基督教传说的总体特点似乎不适合印第安人的口味,一点儿也没有影响他们对原有传统的热爱或信仰。
在阿布纳基(Abnaki)族的神或半神中,有一些专门掌管岩画制作。他们的名字是复数形式,因为有好几位,称为“乌纳加米索克”(Oonagamessok)。他们住在海边山洞里,人们从未见过,但通过岩刻证明了他们的存在。阿布纳基人解释说,之所以现在很少发现这些岩刻,是因为白种人到来后,大家不再注意这些岩画,所以诸神发怒,让这些岩画消失了。没有任何证据证实,这个传说是否应该由如下的事实解释:18世纪时,聪明的巫师有时会创造奇迹,自己刻画,然后以自己的方式解释符号;或事实是:由于石刻很古老,人们已忘记了其来源。因此,一种解释是:像往常一样,把它们归功于一个特殊的神灵,也许是古老神话中的一个著名首领,或者是祭司阶层为此编造的一个神灵,他们自古以来就以神灵解释一切费解的事物。
在马格代维克(Magiguadavic)河口附近的岩石旁,正当帕萨马库迪(Passamaquoddy)印第安人按照白人的方式选择他们的第一任总督之时,印第安老人说,一幅白人的旗帜突然显现在岩石上。印第安老人们解释说,这是一个预言,表示人们将很快屈从于白人的(统治)方式;不久后果然应验。过去他们有一位“Mayouett”,即酋长。据说许多其他石刻也预言了将要发生的事。附近还听到奇怪的声音。
本书91—92页*还将提到奥马哈(Omaha)迷信。
曼丹人(Mandan)有一块神石,在公众禁食一夜后的早晨,上面会出现图像。巫师对此加以破译。其实,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做的手脚。
T. H. 刘易斯(Lewis)先生(a)提到以下有关明尼苏达河谷上游雕刻圆石的传说:
古时有一活物常于夜晚在圆石上刻画。人们可以看见它,但具体形状看不清楚。它忙活时发出锤击声,偶尔发出类似萤火虫的光。完成其工作后,它会发出像女人似的开怀大笑,然后消失。第二天早上,印第安人会在头天晚上活物出没的附近找到又一块刻画过的圆石。
J. W. 林德(Lynd)先生(a)谈到达科他人的传说:
最受崇拜的神灵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石神图卡(Tunkan,Inyan)和雷鸟(Wakinyan)。后者是战争主神,受到持续的崇拜和献祭;而对前者的崇拜是每日进行。达科他人说,图卡是住在石头和岩石里的神,是最古老的神。如果问为什么它被认为是最古老的神,他们会告诉你,因为它是最硬的。
根据美国第一骑兵师Ed.亨特上尉的授权,查尔斯·哈洛克(Charles Hallock)先生发布了有关蒙大拿阿西尼博因人(Assiniboin)保护岩画的消息,他说这些印第安人连毁坏的岩画也加以保护。
有些雕刻悬崖上的岩石裂了,落到地上。于是,印第安人就集合众人,将一些野牛头和干肉挂在一个木杆上,唱歌跳舞,小心地用棉布和毛毯盖住脱落的雕刻或图画碎片。侦察兵吉姆·布朗告诉亨特上尉,印第安人定期聚集在该处举行宗教仪式。这些图画都画在露出地面的岩石表面光滑处或岩石的突出部位。
马卡诺(Marcano)(a)讲述了一个混合着迷信和历史传说的故事,翻译如下:
吉利(Gili)神父转述的塔马纳克人(Tamanaque)的传说,也证实曾有一个古老的文明。这个民族相信,远古时曾发生过一场大洪水,这使人想起墨西哥人的大洪水时代。当时,纷乱的波浪拍打着恩卡拉马达山(Encaramada)。所有的塔马纳克人都淹死了,只有一男一女幸存下来,逃到塔马克山(Tamacu)或塔马纳克山(Tamanacu),住在阿斯维洛(Asiveru)河边[又称库奇韦罗(Cuchivero)河]。他们把棕榈果扔过头顶,看见果核里出来了男男女女,又重新住满一地。正是在这次大洪水期间,人类创造神阿马拉维卡(Amalavica)乘着树皮降临,在画岩(Tepumereme)上雕刻了图画。阿马拉维卡长期留在塔马纳克人中间,住在他们的房子里。把一切安排就绪后,他乘船返回到原先的“对岸”。一位印第安人在讲述了这个故事后,就问吉利神父:“你有没有在那边遇见过他?”与此相似的是,洪堡(Humboldt)回想起在墨西哥,萨阿贡(Sahagun)修士也被问到,他是否来自羽蛇神(Quetzalcoatl)退隐的对岸。
这位旅行者还说,“如果你问当地人厄巴纳(Urbana)山和恩卡拉马达山上的象形文字是怎么刻上去的,他们会回答说,那是祖先在大洪水时代做的,那时,他们可以乘坐独木舟到达山顶。
如果说,这些传说和这些岩画证明曾有一个已灭绝的文明,那么,令人震惊的是,它们的创造者竟然没有留下其他的文化痕迹。简而言之,他们被野蛮部落取而代之却没有留下痕迹。当全球各地都在前进时,我们能理解这种文明的倒退吗?对美洲部落的灭绝确实很符合理论,但却违反了民族法。
一些岩画的位置如此之高,不但误导了野蛮人,也误导了一些名家。岩画经常出现在高高的岩石表面,所需的条件,如果没有高度的文明、大笔的费用和特殊的技艺,根本不可能做成。在许多具有相同特点的岩画中,位于华盛顿州奇兰(Chelan)湖畔的岩画就是典型一例:它们位于水平面30英尺之上,在一块立于湖中的垂直峭壁上。稍做考察,就会发现,要完成这样的岩画,需要多项准备工作:如果从下往上,要预备停泊处、脚手架和梯子;如果从上往下,也需要类似精心制作的器械。施特拉伦伯格(Strahlenberg)认为,这么高的图画是巧妙利用石楔在岩石上凿成的,因而证明是从下往上或从上往下制作的。他还说,他曾在叶尼塞(Yenesei)河边看见过这样的石楔。另有一些人根据岩画完成后岩石才上升到远高于邻接面的情况,提出了一个初步的地质理论来解释这种现象。
但是据在美洲观察到的许多实例来看,并没有必要去假定有上述的精心安排或发生了地质巨变。由于自然力的活动,悬崖的峭壁会不时跌落下来,碎片落到底部,常会形成一个相当高的斜坡。这样,使人很容易上去在悬崖余下的垂直面上刻画。如果悬崖邻近湖面或大河,碎片很快就被冲走,使岩画看上去高不可攀。当悬崖位于旱地,雨水冲刷悬崖表面,在此积聚水量和力量,也会冲走斜坡,尽管比较缓慢。在任何情况下,斜坡的存在都很短暂,而崖面却会在一周后改变,但也可能一个世纪后才变化,所以它不能证明年代的长短。总之,上述高处岩画的存在既不能证明作画者具有多么高超的技艺,也不能证实这些岩画的历史有多么久远,即这些画岩是通过火山喷发或其他强大外力作用出现的。因此,必须依靠别的线索获知岩画的年代。
有些岩画所在的岩石现在常常被水覆盖着。众所周知,在美国缅因州马柴厄斯(Machias)湾的海边,岩画现在一直低于最低潮水线,这种情形可能表明岩石在下沉。在加拿大新斯科舍(Nova Scotia)省的克吉姆库吉克(Kejimkoojik)湖畔的岩画,与刻绘在石板岩裸露表面上相同的岩画,今日只能在湖水处于最低位时,借助水下观察镜才能看见。这可能是岩石塌陷造成的,或是由于出水口严重受阻而使水位抬升。河流沿岸的一些岩石,如在西弗吉尼亚州卡诺瓦(Kanahwa)河畔的岩石,显示了同样的结果,即岩画被水覆盖隐藏起来,只有大旱时才显露出来。如此,就更有理由相信是由于河口附近的水位上升而使河水逐渐抬高,而不是由于岩画所在位置的地面下沉。
必须承认,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破解美洲图画文字的钥匙,不论是刻在石头上的古代图画文字,还是写在树皮、兽皮、亚麻布或是纸上的近代图画文字。我们也没有找到破解其他民族岩画的密码。符号的使用最初都很独特,但很快就被常规化所掩盖。因此,需要对每个地区进行单独研究。迄今为止,尽管可以区分类型和特性,但还没有出现解释岩画的通用法则。过去,人们希望某些国家的岩画会透露那些已经消亡或迁往他乡的民族之特征和历史,现在看来,只有了解岩画的制作者,才能真正理解他们的作品。仅看岩画而得出的不切实际的虚幻假定现在被普遍抛弃了。
有一个材料上的原因,说明理解岩画是多么困难。它们常常被自然力弄得模糊不清,破损不堪,以致文明人断定它们不再具有清晰或确定的含义。本书第十二章有关戴顿(Dighton)岩石的评述是恰如其分的。
岩画在美洲部落中非常古老,因而有了专门的名称。下文引述的斯库克拉夫特(Schoolcraft)(a)的总体看法有一定价值,尽管只符合奥吉布瓦(Ojibwa)族的实情,并且偏于神秘:
北美印第安人对于自己图画文字的表现方法有两种说法,一个是“Kekeewin”,意为“这类的事情”,为部落人普遍理解;另一个是“Kekeeowin”,意为祭司和先知的“教导”,只由少数精通神秘巫术的人或宗教僧侣掌握。前者由常见的图形符号构成,用在墓地或由狩猎与旅行群体使用。同时也用于岩画。有许多图形在两者中通用,因而常见于图画中;但我们必须明白,这是由于图形字母在两者中完全一样,而巫术方式(nugamoons)、狩猎(wabino)以及战歌只有少数学过的专家懂得,而他们是付高价从当地行家学来的。
本书第十三章第四节提及奥格拉拉花名册(Oglala Roster),里面有一个家族的头领,称为lnyanowapi,意为画石。一个圆石形蓝色物体由一条线与那人的头相连。在圆石上有小的无法辨识的图形。其名称很有趣,因为用了现今达科他人的用词命名岩刻。用此名指代这位印第安人,很可能是因为他是这方面的权威,要么是会制作岩画,要么是能解释岩画。
阿布纳基人过去和现在一直用“Wikhegan”一词表示日常生活中制作的随身携带的通信用具,以区别于上述的岩画,他们对此看得很神秘。
令人不解的是,探险者、甚至是印第安人以外的居民,都对岩画漠不关心,不愿谈及它们。本书作者对这种冷漠感到啼笑皆非。本书第二章第一节提到一位住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省克吉姆库吉克湖畔的居民,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农夫,他的家离许多岩刻最近,而他就一直住在距那些岩石不过三英里的地方,但对那些岩画却印象模糊,好不容易才找到它们。一位既有学问又很勤奋的神父,在苏必利尔湖畔工作多年,编撰一本奥吉布瓦语词典和语法书,同时记录奥吉布瓦人的宗教和习俗。他认为当地不存在任何岩画。其实,他在距一块重要而醒目的画岩不到一英里的地方住了一年。当有人向他展示岩画的临摹图、证实了他的错误以后,他召来助手,一个奥吉布瓦人,第一次学会了图画文字系统里许多词语的普通用法。随后,他把这些补充进自编的词典。如此一来,他从那些自远方来到这所谓的迦玛列(Gamaliel)山脚下进行研究的访客那儿所得到的收获,要远超访客从他那儿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