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早就死了
“真是稀奇,还记得我这名字的人可没有几个,如今把我视作英雄的更是寥寥无几”
巴文佝偻着腰踱着步子在陈老身前晃悠了两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激动,依旧是那张暗沉的老脸,布满沟壑如同久旱的山峭。
“那是因为你早就不是什么英雄了,还不自知”
陈老冷笑着说道。
巴文依旧不以为然,所谓的“战斗英雄”、“剿匪先锋”都只是往昔的泡影罢了,如今他只是个风烛残年即将面对自己八十岁的老家伙。
唯独对于眼前这个被绑着的家伙他有了些兴趣,普通人可不知道这些往事,而且这老头看着淡定得很,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识。
迟疑了一会巴文端详着陈老才眯着眼说道:“你这张脸,我似乎有些印象……”
但是一时之间却没法立刻想起来,他不禁再次在心中抱怨年老这个现实,直到他拄着拐杖在这中堂上绕了一圈才忽然抬头,老眼中闪过一丝光泽。
“难道说……”
他回过头来紧盯着陈老,表情呆着愕然,顿了有半分钟才继续开口道:“不会错的,嘿嘿,想不到哇想不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一位曾经了不得的人物!”
“陈化生!”
巴文苍老嘶哑得嗓音却带着无比笃定得姿态叫出了一个名字。
被绑着的陈老面无表情,既没有什么诧异也没有开口否认。
“国家特级医师,诸夏医学协会第九届主席,昆仑医科大学的首席教授……”
如数家珍一般巴文报出了一堆名号,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兴奋神色和震惊表情,紧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北上前往玉京市,那时我旧伤发作痛不欲生,遍访名医不得救治,听说这世上若还有‘神医’的话,那便只有陈化生能担得起如此地位”
“只可惜,那会你如日中天根本没时间接诊我这么一个南疆蛮人,我找了不少关系最终也只是在你的讲座上遥遥见到了你一眼,呵,想必你根本都没有这个印象吧”
陈老微微皱了皱眉,巴文所说的他的确没有记忆,而他说的也没错,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已经很少接诊市委级以下官员的患者了,凡能让他亲自接诊的人不是权倾一方就是富甲天下。
更何况他的大部分时间还要被研究所占据,事实上相比于治病救人他可能更愿意做研究。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那会我真的没时间,但是我现在有时间了,你要我看病么?”
陈老依旧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老花镜下的一双眸子平静而又镇定。
“呵呵”
巴文不屑得笑了一下,不再搭理他,而是将那只铁盒子单手取走,然后朝着空堂正中那处被帷幔遮蔽的地方,袅袅的青烟在那里慢慢飘荡,散发着奇异的檀香。
事实上从一进入这里时陈老就已经嗅到了这股檀香,他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这香不太对劲,并非市面上普通的檀香,添加了某些特殊成分,只是现在好不说是什么。
只见巴文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铁盒,苍老的语气中带着淡淡得意:“看病?医术?科学?呵呵呵,这些都是你们这群孱弱卑微的普通人才会依赖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远超你们这些凡人想象的伟大存在,指望你们这种凡俗的技术和手段,呵,我恐怕早死在病床上了!”
闻听此言陈老不禁面色微动说道:“这种话可不像是曾经的剿匪英雄能说出来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入了黑道,但现在看来恐怕堕了邪道吧?”
他敏锐的察觉到巴文的身上带着某种一样的癫狂和扭曲,他当年也是同匪寇浴血奋战的英雄,就算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起码也不该说出这种彻底违背根性的话来。
再加上那黑佛子舍利,为什么巴文要这种邪门外道的东西?
不用再过多猜测了,在巴文的指示下中堂的帷幕被拉开,一尊高耸巍峨的佛像展露而出,曾经用来摆放纪念悬挂阵亡战友的纪念堂,如今已然被彻底改造变成了一座偌大的“佛堂”!
然而当看清那放置在佛台之上的佛像后,陈老的双眼立时瞪大了,从进门到现在他头一次真正露出了震愕乃至惊恐的情绪。
目光扫过那菩萨造像上阴沉的双瞳佛眼、残缺的五官、破碎的佛手和可以缺损的佛身之后他喃喃自语着:“这,这个……不会错的,没错!”
“巴文!你在玩火你知道吗!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居然敢偷偷接触残法教!?这种罪行,你就是立下十倍的功劳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一改之前的平静,陈老像是失去了一贯的风度和冷静,大声嘶吼怒骂了起来,苍老的脸颊挂着极为罕见的涨红和激动。
“难以置信,过去的剿匪英雄,曾经保护一方黎民的战士现在不仅成了黑道为祸一方,甚至还要加入邪教彻底堕落不成?!你对得起你那些死去的战友,以及过去的自己吗!”
“闭嘴!!”
嘶哑的暴怒喝声传来,巴文佝偻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数十年无波的心态似乎终于有些波动了。
转身过来双目中带着暴怒和一丝狂躁,他扯着嘶哑的喉咙叫道:“那又怎么样?嗯?!”
“我快死了!我他妈快要死了啊!”
“我旧伤复发痛不欲生,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时候,那些勋章、那些锦旗,那些他妈的狗屁荣耀在哪里?有什么用??!”
“只有在那濒死一线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世界上他妈的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比他妈活着更重要!!”
他仿佛在宣讲什么胜利宣言一般面上带着死死癫狂的喜悦和笑意:“能让我活着的,就不是什么邪教,就是菩萨,就是佛祖,就是真神!”
陈老愕然,一时语塞,思索了一会才试探得说道:“我明白了,最近一段日子我听到附近县城和山区发生了不少人口失踪案件,这些是你做的吧?”
此时巴文已经慢慢平复了方才的癫狂和激动,恢复了那阴沉的衰老模样,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又如何?”
“能在这里安稳活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我!他们的祖辈哪个没有受我庇护萌荫?现在我只是让他们做些微不足道的回报罢了”
此话一出,陈老彻底哑然,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眼前这个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