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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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要死离我远点

千屿岛,

药堂监牢。

幽暗狭小的隔间内,梁邑背靠冰凉的墙壁,闭目盘坐在草堆上,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那道清冷的身影。

便宜师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嘛。

感受着宛如死水的丹田,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底一点点蔓延,体内被布下禁制,不仅调用不了丝毫真元,甚至连灵台中的道蕴也被隔绝。

监牢通风做得很差,但还是冷飕飕的,披着单衣的他只能凭着肉身硬抗接近零下的低温。

空气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梁邑皱了皱鼻子,忍不住睁开眼眸。

循着气息的来源,他将视线落在过道的斜对面,隔着层血迹斑斑的铁栏杆,一道身影一动不动倒伏在枯草堆上。

“......”

梁邑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涌,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在监牢待了三天,他亲眼看着那具尸首一点一点腐败,在此期间却没有一个人为其收殓。

药堂保留节目,下马威。

这套下马威确实很有效,不过虽然精神备受煎熬,梁邑始终坚持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不说。

事实证明,在仙术灵器遍地的青羊宫,这么做意义不大,死犟了一整日,第二天药堂的人就请来了一面问心镜。

所幸负责审讯的白衣弟子水平不高,问来问去就那几句话,审到最后甚至还不知道水云果已经没了大半。

药堂至今没对他动武,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能从他口中撬出水云果的下落。

梁邑心中不敢有丝毫侥幸,或许曹官祁不会出卖他,但药堂迟早会知晓实情。

届时,谁也不知道元青长老会作何反应。

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执事院,如果药堂对执事院还有几分忌惮,他至少不用像那具无名尸首一样自绝于此。

“哐当。”

过道尽头的铁门缓缓打开,锁链晃动声随之传来。

两名白衣弟子抱着一摞卷宗走到栅栏前。

“出来吧。”其中一名白衣弟子将门锁打开,“何执事要见你。”

梁邑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

……

……

“沙…沙……”

颜子衿踩着竹梯,费力地将苕帚够到屋檐上,一下一下将积雪轻轻扫落。

洒扫庭院是白云峰弟子的基本功。

握着手中的竹杆,恍惚间,记忆里那个严厉的白胡子老头仿佛出现在她眼前。

……

夏夜,竹影摇曳,蛙鸣蝉噪。

“黄老头儿,每天墩地洗衣太累了,我都是堂堂练气高手了,为什么不准我用术法!”

女孩骂骂咧咧挑来两担水桶,很不服气地和白胡子老头对视着。

因为洒扫时用术法偷懒,她被罚了两天的课业。

闻言,白胡子老头也不气恼:

“颜丫头火气不小啊,要不然,下个月的打扫也交给你?”

小颜子衿咬了咬牙,默默别开视线。

看着坐在木桶边闷闷不乐的大弟子,白胡子老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许久,他缓缓开口:

“颜丫头,你知道修士和凡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灵力?”

“不,是寿命。”白胡子老头抬手用关节轻轻叩在石桌上,纷杂繁芜的光影顷刻间勾勒出一副玄奥画卷。

他指着画面正中央横亘天地的白玉长阶:

“这是太清道宫绘制的登仙图,上古仙路还未断绝时,仙道修士寿元悠长,即便小小的筑基修士,寿数也动辄以千年数。”

筑基修士一点也不小……小子衿心说。

“拥有这样漫长的寿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谓的心魔就是由此而来。”

“心魔?”她眼眸中透着一丝不解。

白胡子老头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只是轻叹一声:“哪怕是斩获长生道果的仙,终究还是没离开人的范畴,何况是我们这些修士?”

“起居饮食是人的天性,一味贪图术法便利,只会慢慢磨灭作为人最基本的秉性。

你将来的成就不在我之下,但比起那些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仙人,为师更希望你多一些人情味。”

他抬手虚指小子衿心口:“求仙修道,说到底还是修心,维持心中那一点人性,有时候比追求虚无缥缈的仙更重要。”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底有些发虚。

刚才那两桶水也是她用术法取来的。

……

……

一盏茶时间,将屋顶的积雪扫除干净,颜子衿收起竹梯,坐在屋檐下怔怔出神。

“修心……”

说实话,她至今也没搞懂师尊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自己再无动于衷的话,真的很没人情味。

她得做些什么。

颜子衿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将目光投向东边,银装素裹的苍莽群山之中。

“颜子衿。”

忽地,淡漠的青年男声自山道间传来。

沉默片刻,她认出对面那位一袭白袍的青年,尤其是袖袍处那抹格外扎眼的螭龙纹。

“何事?”

颜子衿语气清冷,俨然一副面瘫仙子的模样,在外人面前她没必要再伪装什么。

“梁邑人呢?”

“与你何干?”她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许裘轻呵一声:“你要去哪,千屿岛?药堂?”

顿了顿,他神情严肃地盯着颜子衿,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他遭遇什么不测,只有我能救他。”

“……”

对视数秒,她垂下眼眸,缓缓吐出两个字:

“药堂。”

闻言,许裘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这帮狗贼,居然敢在他…道子手底下劫人。

也难怪这几日他一点风声也没打听到。

“我明白了。”

他拂袖转身,刚走出两步,身后的清冷女子旋即跟了上来。

“我和你一起去。”

“你一个金丹期能做什么?”许裘顿住脚步,回眸瞥了她一眼,“送死?”

“你不也是?”

言下之意很明显。

同样是金丹,你许裘又能强到哪去?

听着对方的话语,许裘嗤笑一声,指了指袖口绣着的狰狞金螭。

“知道这是什么吗?”

颜子衿目光古怪地看着他,沉默了数息:

“宗门鹰犬,走狗。”

许裘面若寒霜,一声不吭扭头便走。

“你执意要跟着也没问题,要死的时候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