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欺骗自己

找麻烦这种工作蛮简单的，毕竟矿区流浪者并不是什么圣人，他们身上的麻烦一贯不少。即使不是特意去找，大家只是遇上，他们也还是会把这个把柄送过来。

这就谈不上计划变动了，因为变动的是娜塔莎而不是孟开。

在孟开的预期之中，应该是挑动矛盾之后，等待流浪者先动手而后还击。拉扯出一点时间，配合矿区流浪者往日的名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没人会觉得在这种冲突里地火是坏人而流浪者是好人，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地火】维系秩序，对抗裂界，是铁好人。

王者之师在这方面总归是会占有一点优势的，虽说名声最后肯定要拿去换实际利益，但这利益肯定是换的越多越好。

但娜塔莎中途改变了心思。

她决定自己站出来背锅，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所有的问题，把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留给孟开。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政治生命即将走到头，想要保证自己的学生继承自己权位的长辈一样无所顾忌。

不顾及生前身后名，因而可以清扫一切不服。

甚至更加无所顾忌。

外派的封疆大吏也会有被调查的可能性，给后辈铺路没有这么大刀阔斧的，他再怎么不在乎自己的政治生命，总不能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了。

而娜塔莎就毫无顾忌，她不担心自己被清算，对于权力也没什么执着，为王先驱的时候猛的不像话。

这么一个长辈的恩情厚意孟开当然不能拒绝，所以他顺势接下了娜塔莎的委托，来充当娜塔莎的马前卒。

不过任何的突发状况总归不可能都是好消息，在原定的计划之中，是【地火】先拿到绝对的武力优势，然后绑定一次的物资兑换，利用武力和物资进一步掌握矿工队，进而获得之后的物资分配权力。

计划的支撑点是绝对的武力优势，饭桌上并没有给矿工队准备任何的位置。

现在没有绝对的武力优势，就只能拉拢他们上桌吃饭，共同划分利益，规定秩序了。

这个过程主要是孟开在讲，而他们在听。

依靠天赋，孟开确定谁更加可信——矿工队的人数太多了。

不谈矿工本身，他们的背后有各自的家庭，几乎没有谁是独立的个体。

这也就意味着，让他们全部上桌吃饭的结果就是桌子上的每个人都可能吃不饱。

分化、制造对立、拉拢打击···这些并不需要什么政治能力，几乎是人人有了一定权力之后都会突然明悟的被动能力。

他能够通盘接受地火，是因为地火是他的基本盘，而娜塔莎和希儿的价值极高。

但矿工队并不是，最直白的说法应该是，如果矿工不去挖矿，他们的价值在什么地方呢？

希儿保持沉默，一如既往地安静。

她不参与谈判，对这些事情一贯无感。

孟开的讲述深入浅出，他并非是合格的政客，但【地火】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擅长的部分总有人会比他更加了解一些。

他只是被安排站在了明面上，接受荣光的那个人，这方面付出努力的人并不是他。

旁听的矿工队员们心神动摇。

“所以，你的说法其实是针对矿区流浪者这样的团体，通过驱使他们如同驱使机器一样，来为我们这些大多数人提供便利。”

安东尼娜做出了总结。

如果说是复刻奴隶制度，把所有下层区的人都变成奴隶，安东尼娜是怎么都不愿意接受的。哪怕在孟开的说辞之中，他们这些矿工会因此而变成人上人，她也接受不了。

不光是道德的问题，安东尼娜不觉得矿工算是什么特殊的部分，孟开能够轻描淡写地把多数普通人当作耗材，安东尼娜就不会觉得矿工在他眼里就很特殊，可以当人上人。

多半是虚与委蛇，临时说出来的假话罢了。

“不，这是我的心思，我是个异星球人，只是刚好来到了贝洛伯格而已。”孟开两手一摊，“但我的老师是娜塔莎，我也打不过希儿，我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配合【地火】的意见。”

安东尼娜眉头舒展。

这理由···还算能听一听，不想做和做不到，到底是后者更让人放心。

“如果你的目标仅仅是下城区，那么你确实可以继续怀疑我了。”孟开指了指天空，“但你们不想要返回上层区么。”

“你能够解决史瓦罗？”

人群中有各种的说辞，主要都是史瓦罗。

这个在银鬃铁卫撤退之后占据了【炉心】的大机器人有契合孟开的所有计划的前置条件——强大，垄断物资的兑换渠道。

只是它并没有统治的欲望，这让孟开不太能够理解。

强者不屑对弱者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很正常。

但如果你是以存续文明为考量的范畴，那么对下层区的统治就是一件必须进行的事情。

史瓦罗有所有的条件，但它只在嘴上说留在地底是最好的选择。

留在地下当然可以，可然后呢？然后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死的比上层区慢十天半个月？

反正你已经不相信人类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了，他们想要做出别的努力你又不允许，让你自己做点事情你也不做。

它不相信人类的同时自己唯一愿意去做的事情就是阻止人类做事情，矛盾到了这种地步，几乎就是公然宣判大家必须跟着等死。

什么时候上层区没了，下层区跟着没了就好。

你们不用挣扎，挣扎也没有用处，安分听我的命令晚死几天，刚好我也完成了对人类文明的庇护···晚死几天就算是庇护，制定机械运行逻辑的那一批人也真的是天才。

“史瓦罗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孟开拍了拍手，“大家都知道它难缠，有一堆悍不畏死的机械士兵，大家都知道挑战它并不明智，所以干脆地放任了它驻守在【炉心】，隔断上下层区的道路。”

“因为是被外敌隔断了通路，所以上下层区好像还是一体的，大家是一家人，只要解决了史瓦罗，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我不会去挑战史瓦罗，因为它很强。

那么事情就很稳定了，其实就是史瓦罗阻断了上下层区的联通，上层区没想过放弃我们，我们也还是贝洛伯格的一部分。

只要解决了史瓦罗。

外敌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一个东西，虽然也有攘外必先安内的说辞，可一个出色的外敌真的能够安抚内部的环境——因为内部继续作战，直接就被压死了。

孟开如今的情况如此顺利，也是因为裂界是无差别的毁灭者，别说是对抗了，你就是投降它也不会放过你。

这种情况下不进则死，大家都没得选。

孟开十分疑惑，“所以说，如果没有史瓦罗，你们真的觉得上层区和下层区还是一体的？”

平时不去想，但你们总不能真的没有过怀疑，还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上层区的人？

人是没办法欺骗自己到这种地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