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比预期的更好

事情终于进入了一个滚雪球的正常模式。

有了矿工队的合作，【地火】的成员和物资都得到了额外的补充。

外来人员对本部的补充往往也就意味着一种控制力上的稀释，而且短时间大家也毫无配合，实际战斗力提升并不高。

不过孟开的天赋刚好是无视这种问题的，他当然不可能只用两三次的见面就让每个人对他敬若神明，但只要稍微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同伴们对孟开的宣传，保底的基础信赖还是有的。

如果这都够不上链接的程度，他也可以把对方调到一边，不会干涉直接战斗力量的纯净度。

只要枪杆子的部分是纯粹的，那剩下的都有回环的余地。

矿区的流浪者也发现了矿工队和地火的特殊行动，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有关征服的统治战争。孟开需要他们降低位置，来抬高其他人的位置，但他们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

问题出现就需要解决，面对武器，他们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拿起武器和对方对抗，其次就是通过“外交”的方式声讨。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论及武器，他们不够先进；论及名望，他们声讨地火的时候大家甚至都不想笑，干脆的摇头离开了。

没人觉得地火清剿这些不工作的流浪者是因为地火有什么卑鄙的心思和想法，双方在名望上的差距太大了，达到了正反手的吊打都是正义之举。

这是娜塔莎和奥列格养出来的名望。

这时候孟开反而漫无目了，也就开始继续搞科学研究。

严格说这时候他应该继续学习一下如何战斗，考虑到武器系统的迭代更新在这个世界是比不过自身伟力的，孟开应该稍微学习一下成体系的战斗技巧，这会让他的拳头更加有力。

但孟开拒绝了。

他坚持认为在相当漫长的未来，科技都要比肉体力量来的值得依赖。而等到了科技已经不够看的阶段，那就是纯粹的量级胜负了，技巧反而又变得毫无用处。

除非是那种把同级无敌写在脸上的怪胎，否则技巧的价值并不高。

孟开推崇的就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当然针对他这种人，我们还有一种描述叫做越阶单杀——特指那些基础扎实、技巧精湛的人可以反过来单杀只有量级比他高，实际战斗技巧稀烂，华而不实的大菜鸡。

孟开的解决理念是高两个段位，高一个段位你越级单杀，高两个段位这都能打赢，那确实是该死。

这个神奇世界的等级制度一坨，真的该死。

两个量级都有被反车的可能性，这个世界的基础逻辑就有很大的问题——它意味着神明很容易就会流血，但会流血的从来都不是神，至多是某种强大的怪物而已。

那就是说，超凡史观却不存在神明。

孟开忙碌于自己的研究，他从娜塔莎这里捡到了另外一位贝洛伯格传奇医生的研究笔记，这位以人类作为实验素材最后被驱赶出下层区，最后恍然大悟将自己放逐在雪原之中的瓦赫。

瓦赫的研究卓有成效，孟开愿意承认这部分牺牲是值得的。

一来他不是受害者之一，应该算是这种研究的受益者，他可以义正言辞地表示为了大局哪怕是让我牺牲，我也在所不辞——反正刀是真的没砍到他，他当然能这么说。

二来瓦赫的研究确实有用，他遏制了极寒对人体的伤害，实验的成果对于贝洛伯格这样一个存在于极寒世界的文明的意义不言而喻。

只从结果来说，瓦赫最大的问题是当他用人类作为实验体的事情败露的时候，他却拿不出真正的研究成果。

他败露的太早了。

医药的检验环节是先拿出半成品，然后由类人生命体如猴子过渡到人类志愿者，观察检测志愿者的生命体征进行对半成品的完善。

瓦赫跳过了中间的过程，被抓住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却连半成品都算不上，所以他的行为被定义成了彻彻底底地亵渎生命。

关键他连志愿者都是骗来的，医药公司好歹会在明面上花钱请志愿者，瓦赫连钱都不舍得花，纯纯的白嫖，白嫖的时候打出来的旗子还是娜塔莎的大头照。

这活儿孟开不能做，会让娜塔莎生气的。

但他对生物科学确实有一定的好奇，也就不介怀浪费一些时间。

他在这边懒散的打发时间，另一边的娜塔莎和奥列格大刀阔斧，毫不留情。

收拢，定时安排孟开出场作秀，根据孟开的名单打散收拢的人，重新分配位置···这类工作最麻烦的地方就是确定自己人，但孟开的能力主打的就是自己人的问题，解决起来反而是顺理成章，十分轻松。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预期计划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垄断物资的再分配权力。

“这份工作本身谈不上什么特殊的。”

这样的开场白之后，娜塔莎看向了所有人。

【地火】和矿工队各自有各自的代表，以投票权来划分的话，双方的实际权位是对等的。

当然，只是账面上的发言人对等没什么意义，在这段时间里，地火所掌握的武器资源也在朝着矿工队流动。

人手和武器构成了发言权的核心，代言人的数量是发言权的面皮。

大家是对等的，只要这么一眼看过去，谁都会承认在这个新型团体之中，【地火】和【矿工队】占据了对等的席位。

【地火】真的信守承诺，和他们平分了权力。

“有关物资的再分配问题，这项权力一直都在我们的手中掌握着。”

“之所以拿出来商量，是希望各位表态是否要进行对这份权力的公开，进而把它变成明面上的特权。”

孟开神色庄重。

这会议其实毫无价值，本质上是对新朋友的第二次安抚——给武器是第一次，一场正式的、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决定会议内容的表演是第二次。

拿到武器资源，有了公开发表意见并且决定事务的机会，大家都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掌握了权力，是大人物了。

但大型会议上能够拿出来问询的议题，它的提出者早就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

娜塔莎给了孟开一个眼神，她站在这个位置上，一些动作是瞒不住的。

“权力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将它们遮掩在阴影中，随便怎么用都可以。”孟开当仁不让，“但特权通常只会通行在暗处，我们使用这种权力却不会希望民众知道，民众知道我们有这种权力但他们不想看到。”

“实在没必要把特权放在明面上的，老师。”

特权放在明面上当然是有的，比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大家一提起来都当听了个笑话，屡屡出现在反面教材里的答案。

你非要说同罪同罪，这就有点勉强了。

但贝洛伯格的下层区并不具备这种教育环境，主要是大家都是下来挖矿的，你非要说你比我高贵，我真的是想要看看你高贵在哪里了。

孟开的说辞就是这样的，大家私下用这种权力爽爽就好了，别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人家装不知道，你自己装装没有用过，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何必把特权抬到明面上呢？

这话不该由孟开来说，他表现过自己的立场了，所以这是娜塔莎示意孟开来说。

众所周知，娜塔莎是个好人。

孟开也许不是个好人，但他是娜塔莎的学生。在这种场合，学生当然得听从老师的意见。

意识到了这是娜塔莎的意思之后，他们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一个人类争斗历史之中最浅显的道理，屁股决定了人的脑袋。

娜塔莎的意思未尝不是对的，但因为是娜塔莎说的，所以它又不是那么对了。

“收缴资源是必然的事情吧？”朋友A率先冲锋，“下层区的地髓产出能够换取的物资是有限的，而且一直以来，决定了地髓和物资兑换比例的都是上层区的贵族。”

“即使我们现在有了更多的劳动力，能够产出更多的地髓，但上层区的混蛋也未必愿意给我们更多的物资。”

孟开默默鼓掌，然后在老师的视线之中保持沉默。

娜塔莎眉头微皱。

矿工阵营口中的劳动力，当然是矿区的流浪者。

他们此前不事生产，各有各自的悲伤故事，娜塔莎他们理解这些人内心的悲苦。

人的共情能力会在这种时候稍微发挥一些作用，你知道他的经历凄苦，就会对他后来的选择报以更多的理解。

但现在来看，这些人已经不打算理解了。

人当然不必理解工具的苦难。

“如果诸位有足够的自信的话，我们可以尝试着断绝地髓的供应，然后逼迫上层区做出反应。”孟开提了个建议，“我们需要物资和上层区需要地髓是一样的基于生存而决定的必然条件，并不是我们非要在上层区的贵族们面前让步。”

以生活条件来说，这笔帐绝对是有问题的。

如果是等价位的兑换，希儿当时就不该问出这种问题。

吃饭是基础的物资问题，双方用同样维系生存的关键物资作为交换，但交换的结果是上层区的人可以吃一点饭就扔掉，而下层区却有人会被饿死。

这其实个相当主观的看法。

希儿是个下层区的孤儿，不客气的说，她这种身份看到的自然都是苦难。

孤儿如果看到的都是幸福美满，那得是个什么神奇世界的神奇环境啊。

而且她找来比较的地方是个餐厅···希儿还能期待在餐厅里看到什么？有人抱着老板的大腿说好心人施舍我一点饭菜？

至少也得是某个阴暗的角落小巷之类的地方吧？你在人前就想看到大片的龌龊，未免不太现实。

她的说辞相当不客观，完全是站在了下层区的立场上。

但出发点有问题并不影响结局是对的，对比双方的生存条件，就是上层区更加舒适一些。

地髓之于上层区和物资之于下层区都是唯一的，不同的是前者是自然条件，后者是历代大守护者经营出的局面。可不管怎么说，客观条件上大家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拿捏着对方的关键，下层区还能混到这种就一个医生的地步，只能说明他们太老实了。

“我知道下层区的条件不好，所以很长时间以来，这里只有老师一个医生。”孟开环视之后说道，“但我们不可以抢，不可以要吗？”

“我们拿捏着地髓，就是要求他们委派医护人员和医疗物资下来又有什么错呢？”

“这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我们是在为了整个文明的生存而奋斗，只是渴求一些更加光明的外部条件照亮这片灰暗的世界，为什么这点愿望也不能得到满足呢？”

先构造一个敌人···这也不是虚构了，上层区做的确实跟一坨一样。

贝洛伯格并不是没有医疗资源，娜塔莎就在一个医学世家里长大，同时也是医学院的出色毕业生。

只是没人来下层区而已。

这个理由在娜塔莎的故事里有说，就是这地方太穷困了，来这里纯粹是奉献的，甚至都不能说是实现人生梦想。

这就很绝了。

下层区的环境再怎么艰苦，人家也是控制着地髓这种文明命脉的势力团体。你看不起他们满脸灰尘当然可以，至少也要做一点表面尊重的工作吧？

人家有拉着你一起见鬼的能力，你连一点尊重都不给的？

但大守护者和筑城者们就是要这么做的。

他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下层区的贫困，让医生可以光明正大的因为贫困拒绝下层区，撤走了银鬃铁卫之后，又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下层区人命的鄙贱。

孟开多次反思，但就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敢这么做的。

他理解不了的东西，这些下层区的人也理解不了。

他们更加理解不了的是自己为什么真的容忍了这么多年。

“医疗资源、武器装备···这些本就是他们早就应该给我们的东西！”友人B振臂一挥，比孟开还要激亢，“我们应该取回先祖们应该得到的地位和权力！”

不给我们可以自己拿的啊，这本就是下层区的我们，贝洛伯格的英雄应该得到的待遇才对。

为什么我们之前就只想着等待他们给予呢？

娜塔莎不动声色。

继流浪者是挖矿的劳动力之后，他们又有了“应该得到的权力和地位”。

她熟知这些人之中的多数，知晓他们此前勤勤恳恳，从未有过这样过激的举动和想法。

可此刻他们每一个人都如此的义愤填膺，为了自己被人掠夺的权力而进行正义的战争。

娜塔莎清楚这并非是孟开在从中作梗，他只是放开了牢笼，而他们自觉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叹息一声，“如果这就是诸位的想法的话，那么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并不是应对史瓦罗，它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敌人。只要我们断绝地髓的供应，上层区自会有人来帮助我们解决史瓦罗。”

封禁【中枢】的手段其实很简单，就是武力管控而已。

史瓦罗能够用武力控制人们靠近中枢，更强大的武力也会让它屈从让步。

“而我们需要做的，是利用地髓来和上层区平等对话。”

“但怎么平等对话？这种权力需要我们自己来争取，而不是等待筑城者们的赐予。”

“我们需要把下城区统合成一个整体，一个非筑城者派系的势力，唯有我们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筑城者才会承认我们的话语权。”

她的嘴里是权力，面色却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老师，做到这一步，我们就无路可退了。”孟开起身，像是在警告。

学生不该对老师这样说话，娜塔莎沉默不语，自然有人愿意替娜塔莎呵斥孟开的狂妄。

他们喝斥了，孟开也就真的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他执行的是娜塔莎的意志，他的沉默自然也就代表着娜塔莎的失败。

她能失败一次，自然也会失败第二次。

所以这个位置坐着的，怎么就一定是娜塔莎呢？

送出了瓦赫事件隐情，给了这些人围剿娜塔莎勇气的孟开沉默旁观。

他只是起了个头，而这些人每一个做的都比他预期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