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8-再见，好姑娘
孟开做了本该是自己要做的事情。
杀人这种事情他之前并不打算亲手去做，因为手上染血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情，他有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师愿意替他抗下这份工作，孟开自然没有主动去接过的理由。
他和娜塔莎其实并无立场上的冲突，也不是说孟开上台就一定要娜塔莎下台，只是孟开强求完美的开局，这就要求娜塔莎作为地火的创立者兼孟开的老师需要做出一定的牺牲。
这也是娜塔莎之前在做的事情，带着反正要下台，那就干脆放手去做事情好了的理念，她确实无所畏惧。
之后私密马赛和红豆泥私密马赛就是了···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那你就来打死我吧。
新上位的孟开是她的学生，她对自己做的事情道歉那就真的要到此为止了，谁还能扛着孟开去玩对娜塔莎的政治追杀呢？
真有这种人的话，娜塔莎也就是个幌子，孟开才是对方的真正目标。
“但这种工作，还是得我来啊。”
一念没有天地宽，获得了命途的力量，也没有让孟开觉得天下无敌了。
不过他切实地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一点事情了。
不择手段谈不上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不择手段对准了自己应该庇护的弱者。
同样是争取助力，演义里皇叔放任徐庶远走，喊出了“来人，给我把这片树林砍倒，它使我看不清元直的背影”。
换成宋江就不一样了，水泊梁山在招揽“同盟”这方面，卢俊义的遭遇就是最直白的证据，他们并不在乎主观上的意愿，会把他们逼迫到不得不选择接受招揽的地步。
孟开想要成为英雄，在争取盟友的路上，但他的做法足称恶劣。
同样是逼迫对方身陷囹圄，然后站出来解决麻烦，获得对方的好感。
这是堂皇正道和邪道玩法的不同，皇叔仁义也是真的失去了徐庶，梁山卑劣，到底把卢俊义用到了死，一分一毫的利用价值也没有放过。
他想要成为英雄，但这种做法注定只能当纸面英雄。
孟开低声呢喃，“我说他们腐化的速度超乎了我的预期，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无非是他们沉溺于美色酒肉，而我沉溺于所谓的远大抱负而已。”
挨刀的不是只有那些无所事事的流浪者，孟开不可能控制整个大局，他放养邪恶，养寇自重的时候，这些人会对所有的弱势者动刀。
他自己以前也是个普通人，但为了理想抱负，第一刀就砍在了凡夫俗子的头上。
这不是他主观意愿上的行动，可他放养了这些匪类，也知道这些匪类欺软怕硬，必然会残害无辜的弱者。
一个不错的理由是，这些人是为了大局而做出的必要牺牲，孟开知道，只是他默许了这些人的牺牲而已。
光是默许牺牲这句话，足见他本人的傲慢了。
这就迎合了克拉拉的说辞，必要的牺牲？为什么牺牲的不能是你？你是那个享受他人牺牲的人吧？
孟开的回答是没错，我就是这个享受他人牺牲的人。
他当时是想要气一下小姑娘，但仔细回忆，他其实也确实这么做了。
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孟开神色如常。
现在转变还来得及，正道固然难求，但也并非是走不了。
“你脑袋坏掉了。”希儿歪了歪头，“为什么是你？我还以为做这件事情的会是娜塔才对。”
“为了迎合星神的欢心，我打算做点符合祂理念的事情。”孟开轻出一口气。
转变的是他本人的理念，但这就没必要和每一个人都诉说自己的思索了。
用迎合星神作为解释其实更加合适一些，反正是星神，星神力量至高至强，遵奉他们当然没什么问题。
“真新鲜，会选择你的星神···是【毁灭】对吧。”希儿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你要亲自出面主持。”
“不，是【丰饶】。”孟开挠了挠侧脸，“说真的，你们真的不觉得我有牺牲、利他和无私这样的潜质么。”
希儿认真地和孟开对视，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些类似捉弄成功的窃笑。
孟开有张稍显阴柔的脸，他做的事和说的话都很硬派，但这张脸确实稍显俊美。
只有眼睛，大抵是野心充盈，这对黑色的眼睛永远激昂热情，并不至于让他真的太过于柔美。
希儿很少认真打量过孟开，她对孟开的印象大多是这双眼睛，永远不停歇的热情，永远有正在执行的，为了未来而推动的计划。
他好像不知疲倦，每时每刻都在谋求未来，这是下层区人看不到的东西。
希儿很清楚下层区普通人的未来，一眼可以望到头，大家没什么野心没什么激情都是很正常的。
但她并不喜欢，从结果上说孟开就像是那些被她监管的，刚刚获得权力的人一样野心勃勃。
若说不同，应该是孟开还有向上的野心，但他们认为已经没必要向上前进了，他们的野心开始变动为更基础的东西——酒色财气。
希儿对后者的印象不佳，也不会因为是孟开野心勃勃，就觉得他很帅气···这种差分对待她未来会用在布洛妮娅身上，达成绀海组的又一次回合。
不过这一次，这双眸子就平静温和了许多。
好像真的有所转变了？
她不太确定，但这并不妨碍希儿侧过脸，她的肩膀晃动，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
孟开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就结果来说，似乎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被丰饶看重。
这件事情孟开也不太好说，人的行为通常会有主观意愿上的目的和最后实现的客观现实。
以孟开的行为来说，他现在真心诚意地认为自己是为了文明的存续，为了让民众拥有希望才必须要杀死这些虫孑。
尽管他们的腐化堕落多是由于孟开的放纵，但理由是对不过犯错的现实的，错误的事情就要承担责任。
主观上说一切的战争理念，包括现在对恶党匪类的清剿和未来肉眼可见的必然要和银鬃铁卫的战争，孟开都是为了大局。他是知道的，可可利亚救不了贝洛伯格，甚至这个时间点应该就已经开始接受星核的理念了。
可这样的理念表现在外部环境下就是战争，战争必然是会死人的，这些人的死几乎可以说是由孟开一手推动的。
这种情况类似为了大局的必然牺牲，唯一转变的只有孟开本人的心思。
之前的牺牲是他划定的，他默认了有人必须为大局牺牲。
现在的情况是真的必须牺牲了，这场仗没办法不打，史瓦罗有不和人类文明为敌的限制，银鬃铁卫的底层逻辑是服从筑城者的命令。至少在可可利亚之前，筑城者和大守护者也许有犯过错，但绝对没有该被推翻的错误，用言语很难说服杰帕德。
按说孟开最好的行动逻辑其实是按兵不动等着可可利亚犯错，她一定会犯下那个足以把筑城者拉下水，让大守护者这个职位彻底失去价值的巨大错误。
天降的救星会抗下一切的麻烦，但他如果继续等，就是放任贝洛伯格人继续受难。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保下星核维持的现状。
在杰帕德和布洛妮娅的嘴里都有相似的说辞，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大守护者会做出类似派遣银鬃铁卫送命的任务。布洛妮娅想要据理力争，但她甚至没有和可可利亚大声说话的勇气；杰帕德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没办法保护那些信任自己的铁卫士兵。
其实核心都是可可利亚开始犯病了，作为最高统治者，她想要摧毁贝洛伯格的军事力量能用的手段太多太多了。敌在内部本就会引动巨大的麻烦，更何况可可利亚坐的还是最高的那个位置。
行动就需要一定的战争来说服银鬃铁卫，但这次，就是真正的大局了。
孟开失笑。
他贯来是个会用大局胁迫道德高尚的人，但这一次，他居然也有资格成为这种道德高尚然后被威胁的人了。
明明可以继续坐等时代的大潮，但为了大局却主动选择了麻烦的处理方式。
“走了。”孟开拍了拍希儿的肩膀，“笑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动手了。”
提前动手的两个原因，一个是孟开虽然和铁卫是敌人，但他想要争取这些庇护人类文明的英雄，起码也不是让他们就这么死在敌在内部的特殊情况之中。
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维持寒潮的现状。
在贝洛伯格人看来，寒潮是危险、亟待解决的灾难，但按照剧情来说，保留寒潮也许才是眼下的一条出路。
“哎，【丰饶】居然会选中你，真是奇怪。”希儿收敛了微笑，但还是啧啧称奇。
她不聊工作，转而花费时间调侃孟开，因为希儿对手上这份工作全无任何的尊重。
太简单了。
他们的每一步都是计划之中的···除了堕落的速度快的超乎预期，剩下的所有行动都没有超脱计算。
给枪给人给席位，扩充他们的牌库，让他们上桌吃饭。
有了勇气，就会想要更多的席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必然会进行排除异己的斗争。
而在个人享受方面···公允地说，他们如此轻易地就沉迷享乐真不光是自己的问题。就下层区这个环境是没办法养出来道德高尚的圣人的，他们只要前进一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头了，而且身边到处都是之前没有遇到过的享受。
还有人试图取代娜塔莎，这种远大抱负让他们暂时表现的像个完人，施恩于人，温和的微笑，一切政治家会做的事情他们都无师自通，明白该如何面对群众。
但谁都知道，这种地位必然只有一个，其他人位居高位但也找不到更进一步的可能性，除了享乐以外，他们也确实无事可做了。
为文明贡献？当了这么久的矿工，给下层区贡献了这么久，怎么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娜塔莎和孟开从来不觉得抓人罪证算是一个麻烦的事情，更何况当时的孟开也不在乎证据。
没有罪证可以作伪，掌握枪杆子的士兵多数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这场斗争从一开始就是胜负注定的。
这些是最常规的反应，并非没有英雄走出来，比如安东尼娜的生活状态十分稳定，她甚至还是娜塔莎的支持者，仍旧过着朴素的生活。
不过一个团体里很难都是英雄，安东尼娜可以扛得住命运带来的“暴富”奖励，自然也有人会利用这份奖励过不寻常的生活，这都是正常的走向。
多数人的反应完全在可控范畴之内，监控和寻找罪证更是一拿一个准。
希儿当时无聊地向娜塔莎抱怨为什么她不能跟着一起去找那个大只佬的麻烦，可惜孟开当时就是要拉着一群弱鸡来逼迫史瓦罗退让的，她比较强但又强的不够明显，只会增加麻烦却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现在她可以动手了，但对手还是一些弱鸡。
“我有点厌倦对这些人动手了。”犹豫了一下，希儿还是说道，“倒不是说这些人不该死，只是我不想每一次都对这些普通人下杀手。”
她信任孟开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了，希儿还有自己的好恶。
“可以，你领着人去边缘地区应对裂界怪物，顺带看看能不能从沦陷区寻找一些物资好了。”孟开并不强求。
他的语调轻松，“我向你保证，这类争斗会在你回来之前结束。”
如果加以管束，而不是刻意放纵，他们很多人不止于此。
生命的天性就是争夺生存的资源，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犯下了事关生死的错误。
他们应该接受文明的教育，如果教育改变不了他们，这才是刀枪需要出场的机会。
故意诱导然后直接安排刀枪，总不能说是人之初性本恶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这件事情在什么时候的孟开看来也不能说是正确的，只是他当时不在乎对错，而此刻他考量对错的时候，毕竟已经是铸铁成山毫无回环的机会，只能够面对现实了。
“嗯。”希儿有些诧异，但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孟开愿意这么安排她还是能够接受的，因为最近的突击补查，她觉得这种行为应该是孟开安排的立场测试——通过杀死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敌人来宣告对自己的忠诚。
她能够从保安队长到把这种事情想的如此复杂，也多亏了孟开一连串的计划，她总是参与者，自然也会下意识地多想一些。
不过没想到的是，孟开这么简单地放过了这件事情。
“再见，好姑娘。”孟开微笑着调侃。
这种杀戮的行为难免让人不喜，他自己能够解决，自然也并不想强求他人单纯为了迎合自己而专门把手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