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盗
“不行，认证失败，不是EEC中心丢的东西。奇怪，也没有联邦物流的编号……只有一个货柜？附近没有沉船之类的吗？”
EEC能源控制中心，是大灾难后，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化石能源危机，人类各国联合成立的全球协作组织，最初是负责协调开发冷聚变反应堆的，现在的任务则是负责新能源的推广，冷聚变控制，一代核反应堆的废弃，和污染物的回收。
林贵立在船头，绕着侄子拖上船的金属货柜检查，却一点标识也没找到，不由面露疑色。
“没有，一地垃圾，木头什么的。大概是大灾难前的林场吧。”
林海操纵船舷的起重机，用机械臂把‘寻回犬’也一并打捞回来，和机甲货柜一起放在船舱里固定住。
“哟，叔啊，这片海域坐标谁给的？”
林贵登入系统翻查了一下任务日志，
“环境保护署发来的委托，说气象云图测绘到昨天的1号飓风经过污染区，担心会带来辐射超标的污染物，所以EEC派我们沿着飓风行经海域巡回，进行垃圾打捞，回收核污染废弃物……莫非是飓风带来的？”
“飓风？卷来这么大一个集装箱？也没看到损坏的痕迹啊？而且一般海运货柜没有这么厚实的吧。不会是太空货柜吧？”
林海挠头，昨天飓风的时候他还在机甲锦标打冠军试炼呢。不过听说是很严重的，风力一度达到十五级，5级海啸报警，平均浪高超过60米，落基山灾害指挥中心都下令200防潮坝临时关闭了。
林贵也没见过这种事，
“太空的装备还轮得到我们来回收？而且空投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或许咱们运气好啊，我们平常出海只能捞点龙虾回去，也该捡到点好东西了吧……”
林海爬出驾驶室，跳到那货柜上，贴着听了听。
深潜寻宝，远洋打捞，听起来好像大冒险一样，可大部分时候只能捡捡垃圾和海产品，就和普通渔民一样。
何况船上都有监控的，捡到的东西都是联邦的，他们隔三岔五地下点龙虾笼，卖点废品就不错了。
林海歪着头看看货柜，要直接使用‘装备鉴定’吗？可要是鉴定出来个‘集装箱’那也太坑了。所以……
“打开看看吗？”
林贵自然也好奇，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军用合金我们的设备也切不穿，万一损坏了反而得不偿失，先拖回去吧，我去EEC中心问问情况。
反正这种东西，搞到最后估计也得上缴联邦，如果是公司的玩意，搞不好还要惹上大麻烦。”
“行呗。”
林海自然也无所谓。
毕竟这年头公司是真厉害，可止小儿夜啼那种。
上天入地下海，网络机甲核聚变，只要数得上号的超级科技，都是那些巨型托拉斯集团，辛迪加企业手里的私有专利。连北大西洋联邦政府，也不过是财阀手里的提线木偶，所谓的联邦议员，干脆已经沦落成公司CEOCFO们的兼职头衔了。
他们这种给人打工蹭护照的外包员工，拿临时签证的难民，还是不要作死掺和进那群公司精英的战争里了。
“嘟嘟嘟！”
“嗯？”
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急呼，从公共通讯频道中响了起来！
卧靠！这声音是！
“海盗！海岸巡逻队！海岸巡逻队！这里是ARS森林！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一听这声音，叔侄俩立刻弹射起来，林贵直接公频广播呼救！同时冲向舰桥立刻启动森林号，开足马力准备逃跑！
林海赶紧冲出起重机，扯开刚给鲸式绑好的安全绳固定索。
“今儿怎么了！连海盗都碰上了！？叔！还有多远！”
“距离一百！”
海盗是什么玩意也犯不着解释了，这茫茫大海，自然少不了杀人越货的败类。虽然现在有全球联网的云端网络提供卫星监控，也有海上平台的报警系统，一旦发现未经登录的可疑船只，随时向危险海域附近的船只发送报警信息，但往往远水救不了近火……
“距离五十！”
“啥？？”
林海差点跳起来，
“有没有十分钟啊就五十！？叔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没错！航速三百五十节！直朝我们来了！”
“我了个……三百五十节！？”
森林号本身是联邦海军退役的AGS打捞船，还加载了大量载重和拖曳设备，撑死了只能跑个38节，也就是每小时不到70公里的速度，就国道上开个车。现在他们船舱里还是满载状态，又是‘巡回犬’又是深潜者又是货柜又是龙虾的，能跑28节就不错了。
而三百节……开玩笑吧？那不得有600公里时了？这不是要飞起来了？这还是船？？
于是林海才驾驶他的深潜机甲，抽出捕鲸长矛，爬上船尾甲板。一艘蝙蝠似的飞艇，便飞出地平线，贴着海面掀起阵阵白浪，飙船飙过来了。
哦，确实不算船，人家那个学名叫地效飞行器……干……
“沙沙沙！沙沙沙！”
鲸式的通讯频道被干扰了，和近在咫尺的森林号舰桥的通信都断了，更别说什么海岸巡逻队了。
“短波干扰器么……嚯，连ECM都用上了……”
林海链接地图，一片花屏，这下好。
“嘀嘀嘀！”
连盖革计数器开始尖鸣！
啊？这是什么情况？核泄漏？
林海吓了一跳，不过好在鲸式的‘装备鉴定’似乎还在生效，并且显示。
‘EMI，当前机甲受到了定向电磁脉冲压制，电容和能耗上限折损100%，部分武器系统可能无法满功率运行或超载。’
哦，没关系，本来他这也没有什么‘武器系统’可以运行的……
不过倒是侥幸，在现实里折损100%能效就直接宕机了，但因为游戏里为了给氪金佬增加游戏体验，机甲还增加了熟练度的设定，每一点熟练度都提升机甲基础性能1%。简而言之，只要你长期使用特定型号的机甲进行游戏，足够的肝，在百分百熟练度下，就可以发挥机甲200%的基础性能。
而且这个数值还可以不断通过各种氪金皮肤，定制装备，会员充值，尊享头衔来叠加突破，甚至出现过氪佬开着个坦克吊打全场的离谱场面，也难怪被论坛评为冷聚变纪元有史以来最垃圾氪金网游……
咳咳，扯远了，总之现在装备鉴定显示，鲸式身上带着ECM压制EMI干扰的DEBUFF……恩？这个倒计时是什么？
‘Pharming，正遭到来自黑客的DNS欺骗，侦测到当前云端网域中混合了DNS毒，木马，和魔偶。网络侵入倒计时，30秒后设备将被骇客接管。’
啊，啊！？还有赛博黑客！？真的假的啊！出手一次几百万的黑客来搞他？？
“哐哐。”
然后森林号船体猛然一震，急刹车一样，明显是失去动力了。
嘶……糟了……
林海心中一片冰凉，这鲸式他是真开了十年，熟练度早就满了，才可以靠外挂顶得住那么多DEBUFF。
但现实毕竟不是游戏！
单就这么个EMI，那就不是森林号这种非战斗船只可以应付的！
这种定向电磁脉冲压制，本来就是用来干扰民用冷聚变引擎的，当核电动力转化系统遭到超量电磁波冲击，会自动触发民用聚变控制器内置的安全机制，导致核聚变反应催化棒自主弹出，使炉心冷聚变反应中止，同时电动机跳闸熔断，马达失去效能！宕机！GameOver！
民用装备是这样的，军用设备让你关机就关机，这样才叫‘安全可控’么……
“可为啥定向电磁干扰器这种军用级的玩意你们也有啊？
这还叫海盗吗？是海军吧！！”
林海一把摘下大概已经彩屏中毒的云端视镜，手里一折，物理解除云端链接，手动开启深潜者的军用仪表盘。
好在退役的军品也还是军品。鲸式深潜机甲毕竟是在冷战期间设计的，专门有针对电子战环境下的设计对策，就主打一个虽然是垃圾，但也是结实耐操，可以随便下潜三百米的垃圾。
林海抓紧时间，操起键盘调整出力参数，把OS系统从深海重力环境调整到水面模式，免得一不小心把自家的船给整沉了……
而此时那地效飞行器已经绕道正面拦住森林号，从飞行器甲板上，也接连跃出三台深潜机甲，启动电推引擎，以大约三十节的航速从海面围堵上来。
还有人开着喇叭在公海大吼。
“那艘船给老子听着！俺们是大名鼎鼎的‘海虎团’！老子是‘老虎’差彪！是要成为太平洋海贼王的男人！
想和老子交手，都会被轰成渣渣！区区北联海军，也不在老子眼里！本大爷手里已经斩了一百颗海军的头颅啦！
你们这些屁民，识相的立刻给老子缴械投降！把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别想逃回圣地亚哥！”
“你这家伙台词也太多了吧……”
总之反抗就砍头，不反抗就喂鲨鱼是呗。
林海对海盗的劝降是嗤之以鼻，就让鲸式继续趴着，伪装遭到ECMEMI双重压制，彻底失效的状态，手下操纵OS协调不停。
毕竟他又不是没拖过被海盗打劫的商船，十艘里有九艘是三光，这些亡命徒可不必遵守什么国际海上救助公约和人道主义精神。
而联邦海岸巡逻队抓到海盗，也是就地枪决，或者吊在码头晒人干，双方可谓仇深似海了。
他们森林打捞，虽然只是混口饭吃的外包打工仔，但在海盗看来大概也算联邦的狗，肯定没活路的。
“哗啦！”“咚！”
分明又是一台机甲跳上森林号的甲板。
生死关头，林海自然不会抠抠索索的。
“装备鉴定！”
“嗡——！”
又是一阵耳鸣脑颤，林海立刻‘看’到全部三台机甲的情报参数，移动数据，攻击范围等等。
‘津波零式，瑞穂帝国产海战机甲……’
林海松了口气，和游戏里一样，战斗中只要对一架敌机使用鉴定，全部同型号设备都可以被识别！而且帝国的零式么，也不用多说，游戏里的老对手了！
这是一台性能虽然已过时退役，但性价比依然极高的量产机甲。同又胖又圆，又重又慢的深潜型鲸式设计思路截然不同，津波零式看起来更帅，更有‘机甲骑士’的美感，战术设计强调机动性，装甲较薄，潜水作战一般不会超过两百米，使用情况更多的是水面和浅海作战，还设计了背部的气动喷口，可以实现机动跳帮，和短途的冲刺滑行，属于水陆空全泛用的轻型机甲。
于是这‘海虎团’也是大意了，看森林号断电停船了，就自以为胜券在握，接下来只要开香槟，直接就冲过来登船。
而那老虎涂装的津波零式队长机一成功着舰，老虎差彪也是嚣张得大声嚷嚷，居然还操纵他那台老虎纹机甲，左三圈右三圈摆了个POSE，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老子专门定制的队长机！不只是涂装不一样！所有的轴承都换过啦！是三倍速的队长机！熟练度200%啊哇哈哈哈！”
还熟练度……怎么你也玩锦标赛啊……
大概是装半天没人睬，差彪怒了，朝驾驶室“乒乒乓乓！”扫了一梭子打断天线。
“玛德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给本大爷乖乖出来投降！胆敢反抗就砍你们的头啊！”
开枪了！贵叔！混账！
林海眼色一冷，
“弱点识破！”
弱点识破！立即‘看’到已鉴定的目标设计缺陷，结构弱点，致命破绽！攻击弱点时大幅降低MOA！必破甲！必暴击！
津波零式这样泛用机甲，装备情报林海早已熟记于心！不过到底是现实世界，真.一命通关！必须全力以赴啊！
“战术预判！”
‘看’到已识破的目标移动轨迹！时间膨胀效果追加100%！
“嗡！”
在这个瞬间！林海感觉大脑在抖动！好像有一阵热风，贴着他的头皮吹起来！吹得他的额叶都在随风颤抖！
下一秒！好像有一圈电波顺着他的脑仁扩散开去！如雷达电波一样扫过海域！视界幕得变成明亮的淡黄色！甚至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以至于林海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缓慢地竖起来！
于是林海看到了！
虽然雷达宕机！显示屏一片漆黑，但他‘看’到了！这些杂碎的死期！
“乒！”
“恩？啊？”
随着一声巨响，‘老虎’差彪转过头，只见第二台津波零式正抵达船尾，启动喷气引擎，从海面冲出，朝着船尾跳舷落下。
然而那台趴着的乌龟似的鲸式，忽然猛跳起来！以远超正常鲸式一倍！不！三倍速！猛冲出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竟冲出了射机视角之外！
而不等‘老虎’差彪反应过来！那巨大的铁球，已经挺着把鱼枪高高跃起！裹挟巨大惯性，正一击贯穿从半空跃向的津波零式！
就像保龄球击飞球瓶！津波零式瞬间被撞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四处横飞！
“轰！”的一声巨响！零式被鲸式穿刺！冲入海中！掀起巨大的浪花！颠得森林号都剧烈起伏！
“什，什么鬼啊啊啊！”
‘老虎’差彪被晃得一头磕在屏幕上，津波零式险些都从船舷翻下海。
“啊啊啊老大！轰！沙沙沙……”
“轰隆！”
通讯频道里再次传来惨叫，海面掀起巨浪！
等差彪抬头一看，发现三号小弟没了！都还没够着船舷就几把爆了啊！
津波零式！
两机击坠！
“这，这怎么可能啊！那是机甲该有的动作吗！超载！？打捞机甲也能超载！？难道你也是队长机吗！？”
他的链炮自动装弹都还没上膛啊啊！
“嗖！”“砰！”
根本不给差彪否定，愤怒，抑郁，接受，吐槽的机会！
鱼枪已从海底射出！一击扎穿地效飞行器控制室！
“啊啊啊！老子的船！该死的保龄球啊！”
“乒乒乒乒！”
差彪大怒，扣动扳机，链炮朝着海面乱射一阵猛扫，以每分钟600发的射速，连射五秒！
于是打空了弹链……
屁用没有！这个‘该死的保龄球’，可是专业深潜型！加装四涡轮的水下战斗型啊！怎么可能打得到！
于是下个瞬间！从差彪背后，鲸式弹射而出！直撞而来！
“砰！”
“啊啊啊！”
虽然津波零也算军用机甲，‘老虎’差彪还给他的爱机涂了老虎纹，装了防弹插板，但是毫无用处！
被重装潜水甲的鲸式一头撞入怀里！重拳连殴！瞄准津波零设计单薄！弱点暴露的机身！近距离抡拳连打！一瞬间便摧毁了电控及平衡系统，一齐撞落入海中！
“轰！”
“咳咳咳！咳咳咯咯！”
难以置信啊！这！这是鲸式吗！为啥这么灵活！还会打拳击的吗！！这熟练度起码1%千啊！！
差彪被震得头晕眼花，砸得头破血流，满眼的系统报错，机甲失控，红字警告。
然而还不等他拉动紧急弹出杆逃生……
“砰！”
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从头顶传来，一只机械臂贯穿驾驶室，海水喷涌入驾驶舱。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救命！救命啊啊啊——！”
而鲸式只寂静无声的，拖着三具津波零式的残骸，涡轮超载，急速下潜，坠入两百米深那无光的海涧深渊。
把手中的祭品，献给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