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苍凉的谢府

昭庆九年，冬。

边境传来战报，伏波将军谢祁用兵不当，兵败沂天关，致西境三城落于敌手，其妻殉于战场。汴京城里骄阳似火的谢瑶光就此跌入泥潭，谢家军也从人人敬仰的卫边英雄，变成了遭人唾弃的过街老鼠。然而，跌落谷底的她，并没有屈服命运，而是重新扶起了谢家军的旗帜，成了人人敬畏的存在。

“洛三公子，你既要与我退婚，那便将庚贴还回来吧。”自谢家二老的死讯传回汴京，昔日门庭若市的谢府，如今却成了门可罗雀之地。令人讽刺的是，第一个来访的竟然是谢瑶光的未婚夫，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洛氏三公子，洛风鸣。

雪花在空中飘落，谢瑶光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洛风鸣。虽然当时与不问庙堂，只问学问的洛家结亲有打消皇帝忌惮的原因，但那年元月，柳树下的一见钟情，却是她真心所愿。她追随他的脚步，学习诗词歌赋，甚至为了他一句戏言，翻遍古籍，只为复原他口中的古金丝墨。然而，那个当初让她倾心的少年郎，在她父母逝世的消息传来之际，却带来了另一把利刃。

她努力控制住因为愤怒还是悲伤而不停颤抖的双手，垂眼看着洛风鸣捏紧袖中的庚贴，不禁嘲讽道：“洛氏一族果然治家有风，这种时候也想着既要阶上玉，又要堂下名。既是来退亲，那就大大方方地交出庚贴。”说罢，看到洛风鸣仍犹豫不决，谢瑶光示意蓉玉上前。

蓉玉心中的愤怒早已积压许久，当年谢家鼎盛之时，是洛家主动凑上来求婚，可如今，他们却落井下石。蓉玉毫不客气地从洛风鸣的袖中抽出庚贴，同时将对方的庚贴甩了出去。

洛风鸣试图辩解，“瑶光，我……”

“蓉玉，送客！”

洛风鸣看着决然转身离去的谢瑶光，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明白，依瑶光的性格，只要他迈出了这一步，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捡起自己的庚贴，他只觉得心如刀割。曾经的未来，如今已是遥不可及。无数个夜晚里，他抚摸着她的庚贴，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然而，洛家的荣光与责役，让他无法挣脱束缚。

“哈哈哈哈，百年洛家的荣光啊，我洛风鸣也不过是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废物罢了。”他说着，忽然呕出一口血，倒在了谢府门前，雪花不断掩盖那抹鲜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谢瑶光回到房间，抱着父母的牌位无声地啜泣，明明离开前父亲还答应给她带天山的玄铁铸枪，可如今什么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一早，谢瑶光被府中下人请到了大厅，厅内坐着大伯谢袥及其他族中长辈。谢家长老坐在上首，冷冷地说道：“谢小辈，如今你父母不在人世，还请将你父亲代为保管的族长令牌、账房钥匙等交还出来。”

面对这样的阵仗，谢瑶光冷冷一笑，径直走向上首位的另一侧，环视下首，沉声道：“族长令牌我父亲本就无意拿取，是你们看他战功赫赫，硬塞给他的。如今想让我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账房钥匙从何而来？”她目光如剑，直盯谢袥，“还是说，你们想趁此掠夺我父母的家产？大伯，你说呢？”

谢袥被谢瑶光的气势逼得冷汗直流，但很快镇定下来，笑道：“瑶儿，族中历来有各家缴纳一定银钱用于修建私学、祠堂等花销，这些都是单独造册的，也许是你年纪小，不曾知晓。”

谢瑶光冷哼一声：“究竟是不曾说过，还是本来就没有！你们这些年享受我父亲的恩惠，如今却忘了根本！我父亲的功名是他一人所建，与你们何干！”她示意蓉玉递来一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杵，地砖随即裂开，“我仍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若有人心存不轨，先掂量掂量能否承受我手中的红缨枪！”

众人惊恐地看着碎裂的地板，最终慌乱离去，厅堂里只剩下谢袥。

“大伯，你还想要账册吗？”谢瑶光冷冷地看着他。

谢袥虽然心中恼怒，但面上却堆满笑容，“侄女说笑了，伯父并无此意。你父亲已逝，族中事务还是需要进行，伯父这也是为了我们谢氏一族的未来考虑。”

谢瑶光笑了笑，将令牌递给他，“那伯父可要好好努力，毕竟族中上下都看着您呢。”

谢袥喜滋滋地接过令牌，径直出门。

蓉玉担忧地说道：“小姐，得罪了谢氏的族老，以后可怎么办啊？”

“放心，”谢瑶光眸色深沉，看向皇宫的方向，“所谓长幼尊卑，不过是权势驱使罢了。蓉玉，我要进宫一趟。”

这次，她绝不会再次被命运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