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孔捷的震撼
翌日，吏部
孔捷今日一大早便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他的官服已经做好了！
但也有一个坏消息：他要迟到了！
在明朝，虽然没有二十一世纪的签到打卡一说，但却也有明确的考勤制度。
就如吏部来说，除休沐或者请假以外，吏部主事（正六品）会特意准备出一张类似考勤表之类的东西。
与单纯的签到不同，主事会精准记录每个官员上班和下班的时间。
迟到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是一定会被罚俸。
洪武年间官吏俸禄本就不多，罚俸一次就相当于割了一次大动脉。
于是乎，孔捷只能接着穿起之前那件不太合身的官服，顺手从厨房顺走了几个包子，便马不停蹄的去往吏部。
到了吏部，孔捷却发现了一个bug。
昨日入吏部时，自己是临时分配，所以没有签到一说。
而今日孔捷来到吏部时，吏部主事王鸿博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
因此孔捷可以断定，自己属于外派人员，考勤应该由文渊阁负责！
文渊阁那边，也就会自然而然的把孔捷算作出勤！
今日，专属于吏部尚书詹微的红木大案的座位上还是空无一人。
不禁让孔捷心生羡慕：还是当大官任性！
孔捷拎着包子，快步的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入座时，还不忘和头上的左侍郎王轩打了个招呼。
当然，王侍郎也是装作没有听见，并未理会孔捷。
孔捷也是识趣的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在心中说了一句：老傲娇。。
吏部的工作还是较为繁多的，除了要督办科举改革一事，还要履行吏部平常的职责，主管各类官员的工作。
孔捷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全文言文版本的《黄帝内经》。
昨天的手术，让孔捷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他做手术上瘾，而是他突然对中医外科手术感到了兴趣，于是便打算从中国四大古籍之一的黄帝内经寻找蛛丝马迹。
有道是：做事不可一心二用。
这不，一边看书一边吃包子的孔捷差点被噎个半死，在座位上一脸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生死存亡”之际，一双略带斑驳的手递给孔捷一杯茶水，孔捷立马接过，“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人如果被噎住一次，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水是生命之源”这句话的含金量。
这杯茶水无疑成功的挽救了一条即将被包子噎死的灵魂。
孔捷平复了一下内心，刚欲抬头感谢，却发现递给自己茶水的人竟是王侍郎！
此时的他立马对自己刚刚那句老傲娇深表歉意，随即双手作揖，正欲行礼。
只听王侍郎口中轻吐了两个字：“不必。”
王侍郎刚想着拂袖而去，却还是出于善意的提醒孔捷一句：“你最好快点吃完，尚书大人最反感带东西回来吃。”
孔捷被王侍郎这突如其来的提醒感受到了深深的暖意，心里也顿时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歉意。
“等我吃完，我一定要郑重地和他道歉！”孔捷暗暗下定决心。
随着最后一口茶水饮入腹中，孔捷也是一脸幸福的打了个饱嗝，小憩一下后，刚准备打扫一下刚刚吃包子的残局，却看到王侍郎正拿着几张宣纸，眉宇间似有愁容。
王侍郎见孔捷与自己对视上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抬起腿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
但他又像心中做了某些决定一般，咬咬牙，又来到了孔捷的案台前，将手中的素纸递给了孔捷，开口道：“这是昨日礼部那边看完后提出的一些问题。”
“因为你下午休沐，本官就站在你的角度为他们答复了一下，一些改革制度我也细细打磨了一下，你看看有没有不合适之处？”
孔捷见状，赶忙接过宣纸，道了声：“好。”
随即便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从上面的问题来看，科举改革一事，众多大臣其实内心是持有反对意见的。
就昨天的改革方案而言，且不说分题的考察内容，就单单是分题考试这一项，许多大臣就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王侍郎却给出了更为细致的回答，上从部门任职的官员要求，下至考试士子的品性，王侍郎给出的理由可谓是面面俱到。
不止这一个问题如此，甚至有些孔捷没法解释清楚的超前思想，王侍郎也用以物喻人的故事对质疑提出了反驳。
孔捷甚至觉得王侍郎所修改完的某些制度，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完全符合二十一世纪对于人才选拔的合理性！
孔捷越往下看，内心也越来越震撼：
他太小看一位正三品官员所掌握的知识和能力了，与王侍郎相比，自己才像是只会说大话的“腐儒”。
孔捷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下午休沐的这段时间。
左侍郎王轩在礼部可谓是舌战群儒！
为了让礼部大臣接受新的改革办法，王侍郎硬是呆在礼部讲了三个时辰！
杀的包括礼部尚书在内的一众大臣那是闻风丧胆，要是孔捷在场，必会夸赞一句：颇有大将之风！
由此看来，在王侍郎的心中，真正的是把天下士子的前途光明为己任。
最终，王侍郎也是不负众望，苦口婆心的赢得了礼部全体大臣对改革方案的认同。
六张纸上共四千余字，每个问题回答的皆无错漏。
孔捷通篇看完后，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他敢肯定的是，修改后的改革方案，若是递到朱元璋面前，也定会引起朱元璋的亲口夸赞。
左侍郎王轩见孔捷一声未吱，也是皱起了眉头，反思起自己的回答有无错漏之处，正欲开口，却见孔捷眼中早已充满泪花。
孔捷站起身，重重的向王侍郎鞠了一躬，口中夸赞道：“小子孔捷拜谢先生，有先生这般读书人在，是天下学子之福。”
王侍郎此时苍老的面孔上终于露出微笑，他眼中似有万丈光芒，举起略有颤抖的手，激动的问道：“这么说，老朽写的这些，你认同了？”
孔捷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侍郎顿时喜笑颜开，低着头，从袖中又拿出了一本奏本，递给孔捷，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你再看看这奏本上的方案，若无问题，我可要上奏本交予太子殿下。”
孔捷双手接过，立马打开一字一句的认真扫视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个突发奇想，竟能化为如此完善的改革制度！
当孔捷看完最后一页后，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最后一页的方案署名上，仅有孔捷一人的名字!
孔捷十分不解，这奏本上的内容，自己顶多只出了三分力。
“先生为何如此？”
王侍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没有错漏之处吧？”
孔捷摇了摇头，相比之下，自己昨天寥寥数笔写下的改革之法，才是漏洞百出。
王侍郎见状，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好啊，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似乎在王侍郎眼中，“何为读书人？”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