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跳舞（上）

舞会角落，一处摆满水果的桌案。

银色榨汁机吐出干瘪的橙肉，另一边则流出澄澈的果汁。

五分钟前，德川会长站在榨汁机前，双手捧着水壶，等待最后一滴橙汁流尽。

此刻，宾客们觥筹交错，交换经验，寻找商机的时候。

其中有几个贵公子认出了会长，谄媚地靠近。

德川会长对着贵公子们面无表情，简单寒暄后，便转身离开。

自己从侍者处拿来一个大水壶，并让侍者端来这台榨汁机。

事实上，饮品区的桌案上有橙汁，德川会长完全没必要鲜榨。

但出于对成田安全的保证，德川会长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并亲手用剥皮机将橙子一个个去皮。

她张开柔软的嘴唇，对着果肉轻轻呼出芬芳的气息，姣好的容貌表情微微出神，脑中隐约浮现某个少年喝下橙汁后一本满足的样子，就像是女神在为自己的斗士赐福。

剥好的橙子还剩最后一个，将它放进榨汁机的入口，德川会长闭上眼睛，静静聆听发动机吵闹的声音，表情安详，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烦躁。

工作的时候，她偶尔会想着那个坐在破旧小货车里的三岁男孩儿，想到男孩儿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为她买下那杯味道甜得过分的橙汁，时光便在妄想中悄无声息地溜走……对她来说能让喜欢的男孩子尝到她当日品尝的味道，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工作。

现在最后一滴橙汁终于也注入壶中，不用再胡思乱想，欣赏男孩儿喝水的样子，同样是一件风雅之事……虽说当年那个坐在货车里看书的三岁男孩儿，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俊俏的美少年，不复当年的可爱乖巧……但她心中对少年的喜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深沉。

她想听男孩儿再一次叫她的名字，在她柔弱的耳根处，用那种充满雄性气息的湿热声音，偷偷入侵的那种。

没走两步就有人重重地按住她的肩膀，会长扭头一看，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父亲大人帮她拿好水壶，又指了指远处一道走向成田的金发少年。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德川会长心急如焚地走过去，准备用自己的身躯和口才拦下对方，并暗示那是私人物品。

可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今天特别的用力。

以往这位所谓的“父亲大人”别说是按她的肩膀，就是正眼瞧她一下都不敢。

狠狠踢他一脚，父亲大人都会甜甜地笑着，捂着被踢的位置，脸红着小声嘀咕：“好高兴啊，被女儿奖励了呢，这是父女亲情的表现。”

可她忽然发现，今天的父亲大人板起脸，似乎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正经，然后淡淡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是亚当斯少爷，没必要的话，还是离他远一些更好。”

“哪个亚当斯少爷？”她抬起头来。

来访人员名单其实并没有这个人，德川会长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全世界叫亚当斯还是少爷的家伙，没有二十也有三十吧？

“无冕皇族那个。”父亲大人小声说。

这个称呼，德川会长是知道的，和保留帝制的岛国不同，全世界有很多没有皇帝的国家。

不存在皇帝，难道就没有皇族了吗？未必然也。

新大陆的大国就没有皇帝，只有《宣言》上署名的五十六位国父。

这些国父们，有些成为历史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开创新时代的典范，名垂青史，有些早已功成名就，垂垂老朽而死，还有一些如平民般死于战乱，更有几位如英雄一样为国捐躯，但也有一些消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之中。

其中以四位国父最为著名，前三位国父并无男性后代。

唯有一位国父，既是兄弟国父，也是首个父子大统领，后代至今仍是东海岸食物链上最顶尖的存在。

麻省是他们的龙兴之地，藤校是他们的宗族学堂，博物馆是他们城里的破房子，波士顿山区保留他们先祖痕迹的老宅。

尽管这个家族并没有太多的财富，莫根财团的掌舵者仍愿意娶这家的女儿，认这位老岳父。

虽然这个家族的收入比不上众多金融大亨，但却能轻松摧毁北美任何一个家族，使之从世上消失，扶持新的大统领上位。

超能力吗？血脉里蕴含的神秘力量？并没有，那是小说里的东西。

他们也不是什么隐世家族，一直公开但低调地存在，热衷于出使各国、编纂历史、投资武器开发。

就和全世界所有无皇帝国家的无冕皇族一样，他们牢牢抓住一份核心产业，始终不曾放手。

——军工。

不是皇帝，却建立世界最强大的海军。

不是皇帝，却以国防大佬、军火商大股东与专务董事、董事长的身份出席皇帝也没资格参加的最高等级的安全会议。

无皇帝的国家，一直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无冕皇族”。

在那个无皇帝的国度，一切皆可审计，唯独军费不可审计。

而此时，一位无冕皇族的成员，正在向一个平民少年邀舞。

尽管那个平民少年拥有出色的容貌，健壮的身材。

但在德川先生看来，也只是普通人，在亚当斯少爷面前就好像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

简单来讲，大家不会在意这件事情，因为不值得，一个笑话罢了。

而从女儿的反应来看，也许这个平民少年就是女儿最近训练的狗。

看出女儿已经生气，德川先生小声解释。

“听过仁王吗？”

“佛？”

德川先生摇摇头，“那是汉人的说法，仁王在咱们这儿是村庄的守护神。”

“仁王右手持一个类似长刀的东西，以震慑那些企图进村的恶鬼、病魔和恶人等。人们相信，就算妖邪进了村，仁王的神力也会帮助人们躲过灾难。当村里出现传染病时，全村人会一起站在仁王面前，乞求它发挥神力。”

“假如我们财阀是村子里最有钱的农民。”

“那么这位小少爷未来就是保护农民的恶神。”

“形势比人强。”

“总之，不要轻易招惹他……就当他不存在就好。”

“他本就是不速之客，强行参加这场舞会，如果他能高高兴兴地回去他的神龛，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眼见女儿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全因为亚当斯少爷强迫那个男孩儿跳起探戈。

德川先生抓住女儿的胳膊，生怕自家这位在岛国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冒犯了这位贵人。

德川会长挣脱肩膀那只手，接过那瓶装满橙汁的水壶，紧紧抓在手上，朝着成田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德川先生慌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女儿对那个家伙动了真情。

真是的，一个玩物而已，为什么要当真呢？

坏掉了，爸爸可以给你买新的啊。

恋爱什么的，好玩就可以了，干嘛要动真感情呢？

“军工复合体？亚当斯家的少爷？北米小皇帝？”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家族强大，不代表他个人就很强……”

“同样是无冕皇族出身，15岁就读于哈佛，并拥有律师证的查尔斯·亚当斯，甚至是一个职业流浪汉。”

“父亲大人也太胆小了！简直就是一个缩头乌龟。”

少女的身上散发凛若梅花的冷香，表情也如同高岭之花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见到这样的女儿，德川先生微微一怔，再次伸手，抓住女儿的胳膊，却像是在捞水中月，镜中花，怎么也摸不到。

他单手捂住脸庞，预感大事不妙。

因为，女儿已经抓住亚当斯的手腕，并且把亚当斯从成田身上拉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