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先天女难圣体（下）
成田是个嘴硬心软的男人，他嘴上说着要给恶女们好看，要使用了吊坠，把嚣张跋扈的恶女一个个调教成听话懂事的小妹抖。
可身为红旗下长大的孩子，父母教他尤其尊重女同志，
除非是女同志主动献身，往他枪口上撞，不然呢，他可不敢对女同志随便开枪。
更不敢随便发射子弹。
如今，这好似“催眠类漫画”里才有的吊坠，放在紫子的眼前。
成田可真就吓坏了。
坏了坏了，要是吊坠是真的，紫子真被吊坠催眠了，怎么办？
她父母会不会流眼泪，警察会不会逮捕我，我这辈子会不会变成佐藤最讨厌的人？
昏暗的体育器材室，仅有窗户有一缕光线，因为是夏天，只有一缕也相当刺眼。
紫子不看吊坠，看成田。
也许成田做梦也想不到，对紫子来说，他这张脸比吊坠更有魅力，以至于手指掠过吊坠，伸向他的脸庞。
心想：他怎么就这么好看。
但其实，对成田来说，紫子同样是一道风景。
公主切的华丽黑色长发之下，是精致得仿佛人偶一般美型的五官。
据说紫子的母亲是在京都龙泉庭受孕所生，夫家获赐家名——龙泉庭。
有人说她比真正的公主更像公主。据那些接待她的殿内厅的堂上内侍们讲，迎春所的夏天，宫人们开大窗满窗，以利于夏天通风。
晚风习习，沐浴后的紫子殿下，身着一件紧绷绷的黑色小袖，手捏《万叶集》绢画本，柔软白皙的大腿蜷跪在迎春所的长廊，宛若石榴般深沉的红色视线透过随风摇摆的青竹帘幕，遥望星夜里那轮周而复始的明月，紫子殿下的背影在紫阳花的衬托下，就像一首传唱千年的和歌。
然而在紫子的心里，成田则有着更高的评价：见着他，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成田眨眨眼。
紫子愣了一下，从胎中之谜中解脱。
快要摸到成田脸庞的手，立刻又缩回来，皱起眉头，“什么啊，原来只是个吊坠，而且看样子还是很廉价的那种，谁给你的？”
“借来的。”
“借的？”
“是的，要还回去的。”
“不用还了。”紫子捋头发，黑长直，丝绸般顺滑。
“为什么？”
“看起来，还不错，我收下了。”
果然没什么魔法，只是普通的吊坠。
他看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紫子，心情舒畅。
不愧是恶女，喜欢的东西，第一时间占有。
看样子明天要在书架那里留个信儿：东西在2班的紫子同学那儿。
“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会不解风情，夺人所好？”
紫子就是这一点不好。
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他面部敢稍有动作，心里头想什么，立马被人家看穿了。
“开玩笑的，这种俗气的饰品跟我一点儿都不配。”
确实。
紫子是那种很古风的美人。
高贵典雅，冷艳中又有不可亲近的魅惑。
施华洛世奇之类的光污染首饰不适合她，看起来就很现代的东西也不适合她，梵克雅宝那类珠光宝气太奢侈的也不适合她。
京都中古店里，金属线和半透明材料做成的花簪，珍珠和陶瓷假花做成的珠钗，贴着金箔的旧梳子，这之类，熏过檀香，沾些人气儿的古董首饰，反而更配她的气质。
“这种廉价的流行首饰，要送人的话，你还是送给亚里莎吧，她喜欢便宜的小玩意儿。”
“我没打算送人。”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别人送你的？”
“我说了，这是我借来的。”
“谁借你的？”
紫子脸色阴沉，借这一词，咬得用力。
“你们在聊什么呢？也不等等我。”
亚里莎回来了，带了两瓶冰镇果汁，没成田的份儿。
“来得正好，亚里莎，成田这家伙收到女生送的吊坠，迫不及待拿给我看。”
紫子连连冷笑。
“诶？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呢？”
成田登时一惊。
完了！
看样子，他要被亚里莎当众处刑。
亚里莎混血的外貌，遗传自她的漂亮国母亲，据说七岁前，她住在欧洲的一座庄园，被古董家具包围，那是她母亲继承的众多庄园里的一所。
对大部分人，她是谦逊贤惠的大小姐，小嘴抹了蜂蜜一样的甜。
但对成田，她那小嘴，真是抹了蜂针一样疼。
亚里莎双臂抱怀，“这个款式，跟新宿那家伊势丹楼下的小店好像，不，很普通的材质，明显是仿造的，又没有什么纪念价值，在中古首饰店里，大概是连老板都要摇头的便宜货吧。”
“哈哈，被小瞧了啊，成田。”
亚里莎打开冰镇果汁，拍他肩膀，像个大叔一样大笑，“如果是我的话，可不会送你这种拿不出手的东西。”
紫子拿起果汁冰成田的额头，“冷静下来了吗？看样子在那女孩儿的心里，成田也就是个不值钱的便宜货。”
不止被果汁冰到。
也被亚里莎和紫子伤到。
吊坠是便宜货这点。
成田不瞎，早就知道了。
走进市场的那一刻起，什么梦想，什么友情，什么亲情，什么健康……
在市场化的面前，一切不可量化的珍贵之物，统统被量化成可被交易的“金钱”。
但反过来讲，只要不把吊坠拿进市场上消费，那就没人可以明码标价。
而且，他很清楚。
不是关心他的人，绝对不会刻意把吊坠盒放在那个位置的吧。
“还回来，亚里莎。”
“看你一副心疼的样子，这吊坠是谁送你的？”
亚里莎竖起一根食指，让吊坠在上面转圈。
“还回来！”
天旋地转。
亚里莎被他按倒在垫子上。
知道他不会胡来，亚里莎咯咯地笑着，躺在垫子，拿果汁的手，高高举着，特别稳，没洒一滴。
她喝着果汁，问“是刚才那个叫佐藤的人妖吗？”
“才不是人妖呢，是假小子，而且不是她送的。”
亚里莎呵呵了两声，“除了她还有谁？也没听你跟谁玩得好，要是我们几个，肯定不会送你这种便宜货。”
紫子也坐上垫子，果汁放在脸上冰着，脸红红的，看得出来她很热。
“也不会是朝仓那群乖宝宝，那群事业男，就算有喜欢的东西，在继承财产前，也会尽可能地克制，尽量少的在父母面前留下污点。”
“所以到底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啊？是谁送你的便宜吊坠？”
亚里莎双腿一蜷，像蛇一样往下滑行。
她从小练习小步舞，身姿轻盈，肢体柔软。
从成田的胯下钻出来，起身后，啪地一声，把器材室的门，狠狠一关，“你不说，别想回去！”
“我也很好奇。”紫子脱下室内鞋，根本没把成田当外人。
器材室又热又闷，紫子的脖子也红红的，有些缺氧的样子。
果汁光放在脸上不够消暑，她把果汁又放在脖子上，眼神有些恍惚。
“会对成田出手的女生，除了佐藤同学那种读不懂空气的乡下人，还会有谁？”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可恶啊！完败！
成田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吊坠，还有羊皮纸的事情说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想的一样。
亚里莎捂着肚子，在垫子上滚来滚去，笑得四仰八叉，没个正形。
“连谁给你的，都不知道，真是个蠢货啊你！”
“怎么可能有那种吊坠啊，怎么可能，成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笨蛋，笨蛋。”
一甩手，亚里莎就把吊坠扔回来。
“我回去了。”成田收起吊坠。
受不了亚里莎这种性格，笑声过于刺耳。
事到如今，吊坠似乎真没什么魔力。
成田已经待不下去了。
心中对唯物主义的信仰越发坚定，
果然，什么起点啊，什么少年JUMP！什么快乐天！失乐天！虎之穴！电击文库啊！角川书店啊！都是骗人的！
男人有泪不轻弹，两行清泪酝酿一会儿，还是憋了回去。
“请等一下，成田。”
紫子喊住他。
“还有其他事情吗？”
成田觉得自己的画风变了，声线粗了不少。
如果以前，他是《租借女友》或者《五等分的花嫁》那种少女恋爱漫画的画风。
现在的他，应该是《北斗神拳》和《JOJO星尘斗士》，真男人才有的画风。
“不，只是想问一下，对你来说，我们真的坏到，你宁愿祈求奇迹降临的地步？”
比起吊坠本身。
紫子更关心成田使用吊坠的动机。
是的，羊皮纸上的魔法，是说：对他不好的女孩儿，和他变得要好。
他想和我们变得要好起来吗？紫子心绪不宁，感觉成田一走就再不回来。
她的女人直觉一向很准，知道有些事情一旦不去挽回，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紫子，别管这笨蛋了，他想走就让他走。”
“不行。”
紫子一只手按住门。
明明热得流汗，气氛却冷飕飕的。
“这件事情，一定要说清楚。”
紫子后退一步，背靠着门，眼神炯炯，抬头看着他。
“成田，不，成田君，对你来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欺负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