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攻势猛烈的莉莉(下)
“莉莉,你为什么会知道站街女的事情。”
成田走进去,站好,电梯门关上。
“毕竟住在这里,不知道才奇怪。”
莉莉把球棒放回私人电梯的角落。
成田环顾四周,发现私人电梯里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手提箱。
“那是什么?”
“急救箱。”
“应急药品吗?”
“不是,里面是直升机钥匙,车钥匙、手机、电话卡、护照、公寓钥匙、现金、银行支票、少量的急救药品……私人飞机的呼叫号码,里面的钱,足够从东京逃到纽约,到了纽约以后,公寓钥匙能打开纽约一个3LDK公寓的门,算是安全屋吧,我从来没用过,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用。”
莉莉补充。
“这是德川老爷为我准备的,似乎是他自己的急救箱,他说他年纪大了,发生什么事情也跑不动了,我还年轻,以后要是白泉财团发生什么意外,我不重要,是跑得掉的那个。”
成田没敢再多问。
虽然莉莉很诚实,但是私人电梯肯定也有德川老爷的通讯装置。
财阀老爷的私密事儿,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手提箱,莉莉家里还有一个。
“这里就是我住的公寓。”
莉莉站在一个很宽敞的大门前,回头说:“应该有7LDK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公寓,让你见笑了。”
盯着玄关两侧的花花草草,古董文玩。
成田的记忆不由地回到高一寒假,国际班的大小姐邀请他去海边玩。
也是这么大房子。
在深城,南山蛇口,住在大小姐外公的公寓里。
第一次体验南北巨大温差,南方冬天是那么热的地方,蟑螂特别大还会飞。
第一次吃到丰盛的港式早茶,知道叉烧包这东西。
第一次站在阳台上,隔海看到传说中的港城。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菲佣,而且是知名大学毕业的菲佣。
第一次办通行证,去港城,参加慈善拍卖会,吃宴会自助餐。
大小姐的外公有一个大书房,里面摆放着老先生和门生故吏的合影。
玻璃柜里是聘书,这是一位加州某知名大学的教授。
回国后是华侨,后来是港商,再后来是参事室退休的资深智囊,据说几十年前开发南山就有老先生一份。
当时进门就看见老先生打牌。
一起打牌的叔叔,后来等成田,投行实习,才知道,都是大南山不简单的大佬。
老先生神采奕奕,耄耋之年,依旧谈笑风生,幽默潇洒。
吴侬软语、京片子、闽南话、港话、英语、法语……自由切换。
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了,老先生就用普通话和他讲。
这可让成田惊为天人,众所周知,这港商啊,老沪人,就爱跟你讲“方言里加洋文”,知识分子尤甚。
比如有人问他明早什么课,他会说某某课的lecture而不是某某课的演讲。
为什么?文献都是查英文,讲话省力气,未必是不尊重你!
但换个角度讲,你听不懂,也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
老先生不一样。
你能听懂普通话,老先生就全程用普通话和你讲,洋话方言努力不说,说了必定要解释一番。
你是港人,喜欢粤语+洋文,甚至喜欢洋文,老先生就洋文授课,再掺两句粤语,给你来个英皇老殖民地风味,比你还大殖子。
你是沪人,专对外地人讲沪话,老先生让你听听什么是地道的解放前老派音系沪话,想听沪城各区的浦东话、苏北话、苏州话、宁波话……各区沪话,也能扯得天花乱坠。
语言是为了交流,是为了让别人听懂,进而交朋友。
你为了省力气,造成交流障碍,也可能根本不想叫人听懂,把朋友变成敌人。
老先生这种,见人说人,见鬼说鬼,让你全程听懂,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算是真正有礼貌又小心的人。
不给你一丁点儿误会或者不爽的机会!
老先生是宁波帮的老沪人,说起当年战火纷飞,随父母从沪到港,从港到加州,也是曲折多变。
陪同吃茶的女士先生被老先生哄得高高兴兴。
丰神俊朗,要说八九十岁还能泡姑娘,必定是说老先生这样人。
老先生还说很喜欢他:“考某大学,给你写推荐信,某教授是我弟子的弟子。”
又说,从文的话,看的是师承,若想跟哪位大师做学徒,也可以引荐。
很旧派的说话方式与行事作风。
后来老先生又问起他成绩,又问他家里情况,说,想赞助他去国外读书。
书房里许多黑白照片,还真有几个了不起的厉害人物。
也证明老先生祖上几代都有资助学生出国留学的习惯,是红蓝两头下注的前朝老钱。
老先生子女众多,全世界开枝散叶,连襟豪绅,同枝公府,也算得上树大根深。
只是那时候,还在上高一的成田,县城做题家,省城游子,第一次到一线大城市。有爹娘生,爹娘是新时代先锋队里吃苦耐劳的先进分子,成田一个新时代先锋队的好孩子,对旧时代精英所谓的“意思”与“机遇”是看不懂的。
觉得自己成绩还行,心高气傲,还有些不识好歹。对大小姐也是不解风情。不开窍。
老先生摸摸外孙女的脑袋,笑笑,也就不说什么了。
后来,国际班的大小姐出国读藤校,他也再没机会和老先生见面。
如今。
成田再世为人,又见了这个摆满瓷器花坛的玄关,心思恍惚。
下意识以为,门一开,里面又是一戴金框眼镜的老先生和三位大叔,围上一桌玩麻雀,一扇敞亮的落地大窗,景色是深城湾,对面就是港城。
大落地窗是有的,这里不是深城,而是东京。
远景也不是港城新界,而是天空树。
坐在里面的几人,不是老头和大叔,而是一群身材曼妙的大姐姐。
大姐姐们只穿性感内衣,围在客厅里说说笑笑。
见莉莉开了门,大姐姐们招手,说:“莉莉,等你好久了,这边在开睡衣派对!”
“睡衣派对?”
什么是睡衣派对?
在成田的认知里,是小女生间的交际活动,穿上漂亮的睡衣,玩桌游,侃大山,枕头大战。
男生间也有类似的活动,只是根据时代不同,上了年纪的是打牌,再年轻点是坦克大战、魂斗罗,更年轻一点是红色警戒,魔兽争霸,更更年轻一点的是吃鸡或者打王者荣耀之类。
成田最后一次睡衣派对的经历是本科时候了,再后来是跟导师住,和女友住,不然就是酒店住。
女生间的派对,不是男生应该参与的。
成田见莉莉家里有人,还都是女生。
这还怎么留宿?
一男几女实在不便。
“打搅了。”
成田笑了笑,“莉莉,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莉莉看着成田高大的背影转身走向公用电梯,忙说:
“她们不是外人,是周围几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是我房子的租客,陪我解闷的。”
莉莉看向那几个女大学生:“我说,你们几个,不是暑假放假回家了吗?”
女大学生们笑着说:“回老家有什么意思?很无聊的,话说莉莉,刚才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难道莉莉想趁我们不在,和男朋友做羞羞的事情吗?”
莉莉想说是,又想说不是。
犹豫工夫,莉莉才发现成田不见了。
手机震动,莉莉一摸口袋,是成田满怀诚意的道歉。
“您慢走。”
漆黑夜色。
成田在保安的鞠躬下走出这栋高级公寓,
他渐渐发现,如今的自己很难和过去完全割舍,属于前世的记忆总是不小心跳出来,指导他如今的生活,无法以完全新生的态度面对眼前。
不过也不算坏事,虽然偶尔总出现幻觉,但经验带来的好处是迅速提供应对情况的方案。
他能有今天,不也是前世经验积累的结果?只要别过分路径依赖就可以了。
心中想着这一世的父母,还有爷爷,心中涌现出温暖的感觉。
所以,该回家了!
大约两分钟后,成田又回到那条狭长的街道,不见了四处盯人的警察,两侧都是站街女郎。
莉莉没骗他,警察一走,冷清的街道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不是看着很像流浪汉的邋遢中年,就是西装革履跟老婆说要加班的眼镜男。
男女之间,讨价还价的声音,络绎不绝。
成田走在道路中央,两边不沾。
几个低头看手机APP的女生,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不看手机。
一路小跑,围过来,问他:“小弟,你是哪家俱乐部,要不要和姐姐玩,今晚给你半价?”
一个穿过膝袜的跑过来,说:“别理她,她是坑你去喝酒的,还未成年吧。”
也有穿黑丝的,挡住退路,说:“姐姐带你吃好吃的,看啊,姐姐有的是钱。”
说着就把钱包打开,露出很多很多福泽俞吉的旧钞票。
“只要你陪姐姐玩,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原来,莉莉真的没有说谎。
这里好些站街女,真的是因为喜欢男色,才选择站街。
她们卖身给大叔,只是为了给牛郎店的头牌打赏。
见到漂亮的男孩子,这些站街女竟然愿意倒贴。
“几位,请让让,我赶时间。”
成田绕着她们走,这群女人挡在他面前,阴魂不散。
“哎呀,赶什么时间啊,马上电车就停运了。”
“不住姐姐家里,你还能住哪儿?难道睡桥洞下面?”
一个正跟十六七岁的女孩儿谈价的花西装黑墨镜中年,忽听见动静,转头看去。
他见着成田的脸,忽然愣了神,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呆滞的三白眼。
癔症过来后,忙把墨镜戴上,掏出钱包,对几个难缠的站街女,塞钞票。
“给个面子吧,都是同行,这个小弟弟是我的熟人。”
站街女皱眉,“谁不给谁面子啊,出钱陪他玩,他都不肯,不就脸好看吗,有什么了不起。”
站街女嘴硬手软,拿了墨镜男的钱,还真就把道让出来。
成田看出这墨镜男似乎是个狠茬,不愿多打交道,大步把墨镜男甩开。
岂料,墨镜男忽然抄小道,从他身后冒出来,递出一张名片。
“我是Nilk labo事务所的柏木,我们公司是拍女性向文艺电影的。”
“小弟弟你有张温柔帅气的脸庞,有着让女生小鹿乱撞的气质。”
“我们事务所正在海选男二号,你想不想成为万千女性心中的偶像?”
成人星探吗?
成田没见过这类人。
但前世听他一个福清来的做生意的好朋友说,家乡不少男孩子在东京做坑人的恶事,其中就有这种拉皮条的成人星探。
里面自有一套,逼良为娼的话术。
先是营造一个亲切的、让人放下心防的环境。
让演员拍写真集,拍了照片后,给些钱,往往就会产生还不错的感觉。
签约的意愿就会上升。
摄影棚内皆采用顶级规格的设备,也会配有摄影师、化妆师,让演员觉得专业。
排戏觉得害怕,不适时,经理人马上过来,聊一下未来的梦想,或分享自己的故事争取认同。
“我了解你的恐惧,我也曾在没人说明的情况下,就被叫去当男优。”
明明脱掉衣服,很害羞,导演会再强调:大家在做一份有理想的工作,现场没有一个人是为了看你的身体来的。
甚至还会大发脾气:如果现在停止的话怎么办?你会麻烦到大家啊!
然后拿钱砸,PUA,威逼利诱。
那位福清的好朋友就说:要说服演员脱衣服,其最大的秘诀就是不能给他们选择权!
遇到这种成人星探,你要是不需要卖身挣钱,和他多说一句都是把自己逼向悬崖。
别理他,往前走就是!
成田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他走晚了。
最后一班电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