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0.犬神祭血案（下）
男人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和漂亮的女孩子贴贴。
但可以预料到橘前辈明天早上醒来时的表情。
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为了满足一时的情欲冲动，说出践踏自我尊严的话，然后陷入到羞愧难当的精神内耗之中。
那可能是橘前辈一生中最难堪的时刻。
成田知道热血上头的女生并不是真正的她们，而是被欲望支配的魔鬼。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她们冷静。
无论是作为男友还是挚友，亦或者是大男子主义的责任感，毕竟她们是为了他才变得这么放荡又没底线。
所以他会尽可能在不弄脏她们的同时，消弭青春期的野火……丝毫不觉得丢脸，也不会嫌麻烦。
房屋里弥漫着四个人的气息，汗水从额头滴下，每个毛孔都放松地张开……
哄睡了最难缠的亚里莎，他疲惫地拉开房门。
这算是他的一个小习惯，睡觉前一定要把身上的汗水冲掉，不然又痒又黏，睡过去真的很不舒服。
月光下蛙鸣鸟唱，金发蓝眼的少年愣在走廊，一动不动，身上雪白的襦袢已经被汗水浸透。
“威廉……”
洗澡时有人陪伴，成田不禁有些欢喜。
威廉似乎感觉到成田在邀请他过去，有些胆怯地看过去，那双眼睛渐渐起了一层闪烁的水光。
他悄声走近，男女事后的气味笼罩着成田。
视野中威廉雪白的脖子上还有女人咬过的吻痕……
这是玛丽安给他打上的记号。
“你难道……”成田欲言又止，毕竟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多嘴。
威廉又羞涩又紧张，心说，我出了一身臭汗，想去洗个澡，怎么又碰到这个傻瓜了！玛丽安好不容易才帮我冷静下来，他忽然间又冒出来，他到底是想干嘛，都不给人一点儿准备的时间！
不过，看成田浑身出汗，一脸疲惫的样子，威廉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难道成田和我一样，刚刚从女人的房间出来？
“不要紧吧？”
威廉注意到一件事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没和女朋友一起？一直忍着？”
成田没说话。
立刻一股热血从背脊直冲威廉的天灵盖，他紧抓成田的胳膊，“傻瓜啊你，都进了房间了，她们很期待和你做到那一步，一个个都想被你吃掉，你就这么放过了？”
“冷静！威廉！冷静！这是我的事情，你好像太激动了。”
成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这里和米国不一样，我这个岁数，还是太早了些……”
威廉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德准则，与准则有关的问题，只要固执己见，再怎么争论也不会有任何答案。
他摸了一下被成田碰过的地方，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想，多亏了玛丽安，不然，只是被碰一下肩膀，肯定也会……变得不是我自己了吧……
“强力的魅惑，雕塑般的身体，成田这家伙……该说不愧是那位男爵的遗作吗？”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两个相貌俊美的男生缓步来到温泉池旁。
威廉的眼睛映着成田的背影，亮晶晶的。
成田穿着和自己同款的和服襦袢，脚下是手工制作的草履。
这种里衣很方便脱下，解开腰带就会变得松松垮垮，露出白皙健美的背肌。
他看见成田后背的时候，眼睛迷蒙了片刻。
“愣着干什么？小少爷。”成田扭脸，“难道你需要仆人帮你宽衣？”
威廉迅速转身，“不用你帮忙！”
心情却意外的好……
因为又可以和成田独处了呢。
夜晚十二点，月亮恰好位于夜空中间的最高处。
温泉池里没有别人。
龙泉庭先生也好，经产大臣也好，亦或者那些女生，还有警视厅的警察，全都进入梦乡……
只有十几个海军陆战队的米国大兵，还在这座宅邸的围墙内巡逻。
成田只是稍微冲了一下身体，就打算回房。
如果亚里莎和紫子发现他半夜不在，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他拿那两个女孩儿向来没什么好办法。
但一旁和他一起洗澡的亚当斯少爷，却向他问了许多事情，包括今天和什么人在一起，跟橘老爷聊了什么，橘老爷有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成田觉得把代宫司和主持犬神祭的事情告诉威廉也无妨，所以就言简意赅地提了两句。
“橘先生没有告诉你，担任代宫司的原因吗？”
“没有，他只是告诉我，人手不够。”
成田正用毛巾给威廉搓背，威廉的后背挺得笔直，“明明本地有很多比我更适合成为宫司的孩子，却特意选了外地来的我，也不知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打算。”
威廉笑了笑，摆摆手让他停下，冲洗身上污垢，动作从容优雅。
他步入温泉池，就如百老汇歌剧院的舞者一般，从楼梯上缓步而下，在男女观众挑剔的目光下，一手背后，一手按在肩膀，做出最标准的屈膝礼：“我是威廉·亚当斯，感谢各位乡亲父老，前来观看我所排练的歌剧《犬神祭血案》！”
成田看着威廉一步步走进温泉池，他坐在岸边，毕竟他几个小时前一直在泡。
……
枪声在深夜的山中响起，乌鸦冲出森林，月下翱翔！
那是村民们奉为圣地的诹访神社，那里是一间间摆满骸骨的神龛。
每座神龛都埋藏着秘密。
最大的神龛里供奉着野猪王的头骨，据说便是它吃掉了本地的领主大人。
朱红色的神龛是拯救村子的少主大人，悬挂在神龛上的葵文笼印，代表少主曾被幕府器重。
还有三座较小的神龛里供奉着土佐狗的骸骨，是保卫村子的犬神大人。
然而本该供奉狗狗遗骨的神龛，如今被发现里面藏着三具外乡人的骸骨。
其中一具骸骨是米国人。
明明当年报警的时候，三人都是按照“神隐”处理，也就是“被神怪隐藏起来”，受其招待，而从人类社会消失、去向不明。
稍微有点儿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世上存在所谓神隐。
被隐藏的只能是秘密。
所谓秘密大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此刻橘老爷子换上昭合时代的警察制服，穿过神社的鸟居，在石头台阶上坐下，两侧的石灯笼已经点亮了火种，发出淡淡的黄光。
他撕开一个“HERSHEY'S巧克力”的包装，把矩形方块放进嘴里，吮吸着甜味。
橘老爷子闭上眼睛，意识忽然回到几十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就坐在这个台阶上。
那时，米日尚未开战，但东京都已有预兆。
橘老爷子的祖父在“不祥事件”中遭到军部黄道派的刺杀，财产被假惺惺的统制派巧取豪夺。
少不更事的橘老爷子被母亲从东京高台的家里，送到乡下，寄养在亲戚，男爵大人的乡下别墅里头。
巫女小姐挥动神乐铃，问他好不好看？
他愣了好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用脑袋在巫女小姐的肚子上撞了一下。
男爵哈哈大笑，给他一块黑不溜秋的点心。
橘老爷子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上面写着：Tropical Bar
男爵说，是米军开拓南极洲的高科技军粮。
橘老爷子不信，一直以为这是男爵家地里种出来的麻薯做的。
后来，去了米国读书，他才知道，这确实是米军方采购部门与好时公司洽谈的一种“军粮”。
叫做“巧克力”！
一架B-29轰炸机迫降到村子附近，飞行员被树枝划伤脖子，当场死亡。
机舱里没有炸弹，只有一箱又一箱贴着“防毒”标签的盒子。
里面一条一条都是这种黑乎乎的D Bar。
男爵从机舱里搜出了大量的巧克力，作为以物易物的材料，从其他町换来了口粮。
男爵一边给橘老爷子撕开巧克力的防毒包装，一边问他未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年幼的橘老爷子，舔着巧克力告诉男爵，想成为警察。
米国改造这座岛屿之前，国家被视为“父母”，警察被视为“保姆”。
警察权力很大，包括打击和预防犯罪、维持治安和交通秩序、管理营业、卫生、建筑、保险等行政事项。可以说，这一时期的警察“大包大揽”。
几乎眼睛里能看到的一切东西，警察都能管。
男爵大人夸橘老爷子志向远大，对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留学海外，进入内务省，从最高级的国家警察做起。
而不是欺软怕硬的小喽啰。
橘老爷子一直很感激男爵的赞助。
母亲去世，房子被炸毁，银行存款也被没收。
橘老爷子能够在东京完成学业，全靠男爵卖地寄钱。
住的也是男爵在东京都的本邸。
然而。
橘老爷子从哈佛留学归来，时代变了。
米国完成了对岛国的改造，裁撤了秘密警察机关，免除了内务大臣及其他中央和地方高级警官的职务。
将维护公共安全和秩序的人员分为警察、消防员、入境警备官、海上保安官……分散警察权力。
“大警察”变成了“小警察”，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威风。
橘老爷子作为亲米派，本可以成为更高级的官员。
但他依旧还是成为了一名小警察。
因为是哈佛毕业生，导师人脉广，外交使馆有师兄照应，所以颇受重用。
甫上任，便是地方上颇有实权的警长。
男爵不再是男爵，而是“元男爵”。
将他养大的土地也被农水省没收贱卖。
但他已经从烂小孩儿，成长为基层上的实权人物。
他觉得，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很长一段时间，橘老爷子觉得自己是警长，已经扬眉吐气，足够保护男爵。
但当真正的巨头金刚怒目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是庞然大物。
他能幸存到今天，只是因为男爵早就为他铺好了后路，没把他牵扯进去。
那年，他专程拜访赞助他留美读书的男爵大人。
村子发生命案。
一个来自米国的民俗学者，在这座村子失踪！
一同失踪的还有两名陪同的东京都的民俗学者！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石沉大海。
男爵大人也觉得花钱就能摆平这事儿。
毕竟这座村子，世世代代都是男爵家的地盘。
男爵曾是贵族院的资深议员，知交满天下。
内阁高官都要卖几分面子。
按理说，这个国家，男爵摆不平的案件几乎没有！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大人物问起此事。
地方警署问责，国家警察问责，米国大使问责。
驻军的大人物，亲自过来问候。
事情越发地不对劲了！
区区三条人命，甚至连阁员都下场了。
一个尊贵的姓氏出现在男爵大人面前。
——亚当斯。
在真正的巨头面前，就算是男爵这样有权有势的大地主也只是偏安一隅的乡巴佬。
经过几个月的角力。
年过九旬的“元”男爵大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承担下所有的责任。
饮弹自尽。
男爵留书希望橘老爷子能够保护那几个真正的凶手——他们都还只是不懂事的“孩子”。
不该为这事儿负责。
橘老爷子一直是这么做的。
几十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三个月前，有人把一本民俗学家留下的牛皮封面的日记本，寄送到了位于纽约上东区的亚当斯本家。
那位已故民俗学者的同族，带着十几个海军陆战队的米国大兵，进了村子。
看样子当年的参与者里，应该是出了一个叛徒。
虽然年代久远。
亚当斯家依然希望得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
“桑原君，你自裁吧……这样算是对当年的事情，有一个交代。”
村子权势最大的町内会长，消防团长，本县著名猪肉养殖户，
桑原先生听到橘老爷子这番话，愣在原地。
“自首……不行吗？”
如果能活下去，谁愿意自尽呢？
橘老爷子说：“桑原君选择自首，势必会牵扯出村子的秘密，事情便无法收拾。”
“如果咬出了不能牵扯的名字，整个村子都会遭殃。”
“如果你就此闭嘴，作为补偿，次郎会批下你家建新厂房，买新机器需要的贷款。”
“我保证，你的后代会成为这块土地的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