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许大人的绝活儿
当许遵将自己的要求告知桑云时,桑云愣了一下,随即猜出他的目的,“许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
“是,你就是那个饵。”许遵回道。
“那我知道了,大人吩咐的事儿我会做好,明日我也会准时到的。”桑云点头。
随即,两人相视无言,桑云告退,许遵在她转身时,突然冒出一句:“无人为你生柴取暖,你得先爱自己,毕竟世人多刻薄寡恩。”
桑云心间一动,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回眸时,看到那负手立于原地的男子,宛如谪仙。
翌日。
桑云出现在孙珠的宅子外,看到县衙的人已经将这儿团团围守,阵仗远比之前浩大,不免吸引了一些周围的百姓看热闹,大家纷纷猜测着,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踮起脚尖,在人群外喊着许大人,许遵没露面,倒是许遵身边的随从,就是那日为狱中女童寻郎中的男子看到了她,于众人各色打量的目光中将她放了进来。
“多谢公子。”桑云客气道。
钟大注视着她,觉得她只要不发怒,真是个灵动又礼貌的小娘子,于是笑道:“我哪里担得姑娘一声‘公子’,叫我钟大哥即可。你快随我进去吧,我们公子已经等着了。”
“是,钟大哥。”桑云道。
两人并排进屋,钟大见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不免好奇地调侃道:“让你来配合查案,还自带工具?”
桑云脸上一红,将布包解开,露出里头的食盒,“是给许大人做的莲花肉饼,他太瘦了。”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钟大反应过来后,暧昧一笑,“还从没有小娘子给咱们公子做吃食呢,你可是头一个。”
以前在汴京时,主君还未过世,公子贵为伯爵府的嫡次子,又是这样好的皮相和学问,自然得到众多小娘子爱慕。但这些小娘子都是贵女,女红、点茶在行,却没几个精通于厨艺。
“真的吗?我也是随便做做,以报许大人的恩情,他真的是一个很会关心别人的人呢。”桑云一脸诚恳。
哈?很会关心别人?钟大自觉跟了公子这么久,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明明……
“咳……你们两个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许遵黑着脸,在不远处唤道。
二人也不确定许遵有没有听到刚才他们俩的对话,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过去,只见许遵指着后窗外的小径道:“凶手应当是越窗逃走,窗外刚好有把旧椅子。椅子在屋檐下,雨水不可能冲刷掉脚印。椅子上有泥尘,混乱状,很明显是凶手胡乱擦拭所致。窗子到椅子的高度,大约有二尺七左右,也就是一个人腿的长度。由此推断,该女子身高大约四尺八。”
说完,许遵往回走几步,打量屋内陈设。
上次来时,所见一切寻常的事物,如今再看,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孙珠应当是在这里上吊身亡。”他指着一处屋梁上的挂痕,又低头看向地上,目光随着一处浅浅的移痕,一直到床铺,“床铺被移动过,只是现在放回了原位。”
许遵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令他第一次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他有些话想问桑云,抬头时,却见她望着窗外出神。
“桑姑娘?”
“许大人,凶手应当深暗水性。”桑云转过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许遵走过去,看向窗外的河流,立刻明白了桑云话中的意思。
凶手越窗而逃,势必要过河,因为这条河环绕了整个街坊。子时,这里该是万籁俱寂,也不太会有船只路过。若是不游过去,只能绕到街坊前。虽说夜半时分,除了更夫,不太会有人在外游荡,但这里人群聚集,万一遇到谁,就大事不妙。
凶手应当是一个跟这里的街坊邻居相熟之人。
“桑姑娘,孙珠是否是韦大格外喜爱的那类女性?”许遵低声问道。
他的低声,亦是顾及她的颜面。
桑云想了想,自己这个死鬼官人确实对孙珠有着格外的偏执,越是被拒绝,就越是狂热,不惜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占有她。
“是。”桑云应道。
“你能具体描述出孙珠的长相么?”许遵又问。
“能。”这点桑云很自信。
得到肯定回答后,许遵唤钟大:“准备纸笔。”
钟大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家公子这是打算“画像缉凶”了。而当他从邻居那借来纸笔时,桑云都不知道许遵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在他的要求下,细细描述起好友孙珠的相貌特征。
“鼻尖有美人痣,嗯……很小,然后头发浓密,耳垂很小,嘴唇很薄……”
虽然她描述得很仔细,但许遵似乎没有完全按照她描述的去画。桑云一开始觉得奇怪,但在看到许遵画出的人像后,整个人几乎一愣——
“你认识她?”许遵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反应,转头问道。
“她……”桑云指着画,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何止是认识?
许遵看了眼手中分叉的笔,将其递给钟大,沉声道:“孙珠是个很有风情的寡妇,韦大虽然混账,但也有最喜欢的类型。凶手和韦大偷偷在孙珠的家中见面,在孙珠吊死的地方媾合,分明就想让韦大再次回味和孙珠的那一次。这名女子该是身量相貌和孙珠有五六分相似,但比她健壮,不然不至于入秋敢往水里钻。”
“这不可能啊。”桑云脱口而出道。
钟大在一边解释,语气里满是自豪,“桑姑娘,咱们公子的绝活儿你第一次见吧?咱们公子能从有限的线索里,或是旁人的描述中整合印象,画出犯罪嫌疑人的画像。以前在汴京时,大理寺都得来咱们府里请人呢。”
桑云根本听不进去,满脸不可置信,不断重复着:“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们是父女啊!”
这一句,犹如惊雷乍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