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倔强的她
大宋给女囚设立独立牢房,并配有专门的女看守,但这里既非汴京,又非登州府衙,不过一个县衙,自然规矩就没那么严明。
幽长昏暗的走廊间,时不时传出犯人的叹息声和受不住拷打后的呻吟声,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宛如人间炼狱。
“有人吗?有人吗?求求官差爷爷,帮请个郎中来吧,我女儿快不行了!”一名中年妇人摇着牢门,绝望地喊着。
同牢房的桑云被吵醒,借着微弱灯火,看到妇人怀中的小姑娘烧得满面通红,忙爬起身,将牢门摇得“哐当”响,帮着喊道:“来个人啊!这里有孩子生病了!”
双腿翘在桌上,正在打鼾的衙役被声音惊醒,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将牢门打开,“大半夜的,喊什么喊!”
“官差爷爷,求您帮请个郎中,我女儿实在烧得厉害,许是得了风寒。您放心,我有钱……”妇人忙不迭将自己脖子上的一条细金坠子拉扯下来,捧给衙役。
衙役困意立刻没了,双眼盯着坠子,露出贪婪的目光。他一把将坠子拿走,转身就要走。
妇人察觉不对,抱住他的腿,“官差爷爷,这坠子能当个三四贯钱,您行行好,帮请个郎中来,剩下的都是您的。”
“去你的!”衙役一脚踹向她的心窝子,“你忘了你怎么进来的了?行窃!敢情你这金坠子也是偷来的,我这是缴获你的赃物,还敢喊!”
说着,他就要重新锁上门,桑云见况,直接拦住衙役的动作,不卑不亢地说道:“这金坠子是她唯一的陪嫁之物,才不是偷来的。再说,她偷东西也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现在进来了,是她应得的下场。但你身为官家人,拿她的东西,跟强盗有何分别?”
“哦哟……”衙役借着灯火,上上下下打量她。
这丫头进来时,他就留意到了,唇红齿白的,看得他心猿意马。但是牢头儿对她也有兴趣,他只能按捺下心思。这会儿牢头不在,他可就没必要忍了。
衙役将她拉出牢房,又将其余人锁在里面,随后开始解衣裳、脱裤子。
“你要做什么?”桑云警觉道。
“做什么?自然是做点快乐的事。”衙役将她扑到身下,急慌慌地就要占她便宜。
牢内关着的几人此刻全醒了,除了中年妇人外,还有一书生打扮的柔弱男子也露出着急神色。
他扒着门喊道:“我朝不许衙役私自侮辱女囚犯,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快些住手!”
衙役哪里肯听他的话。毕竟,看守牢狱这活儿多是子承父业,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收受贿赂、偷换囚犯,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至于女囚,但凡长得好看些,都会沦为衙役们的玩物,甚至一些有钱的男囚,只要愿意出钱,也能分一杯羹。很多知县都是科举出身,从外地来上任,根本斗不过这些地头蛇,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桑云可不是那些坐以待毙的弱质女流,眼看自己要被侮辱,她一脚踹向衙役的下身,趁衙役吃痛松开自己时,她一个翻身,骑坐到衙役身上,将金坠子夺了回来,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朝他脸上直呼巴掌。
“你敢欺负你姑奶奶!我叫你色令智昏!我叫你见死不救!我叫你贪恋不属于你的财物!”桑云手劲儿很大,左右开弓,一边骂,一边打,很快,衙役脸上就出现血痕。
犯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兴奋起来,为她呐喊,毕竟,平日里,他们都被这些衙役欺负得不轻。
许遵走进牢狱时,刚巧看到这一幕:桑云骑在值夜的衙役身上,嘴里骂骂咧咧,打人巴掌还打得极其有节奏感。
钟大看得兴致勃勃,他还从见过这么厉害的小娘子呢,但自家公子的目光扫过来,他赶忙出门叫了人进来。
几个大男人上前去,才将桑云拉开。
被打的衙役嘴角渗血,衣衫不整,狼狈地跪倒在一边,见到许遵,忙告状道:“这个女囚谎报病情,趁机逃出来殴打公门中人,必须处死!”
桑云瞪着他,双目通红。
许遵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衙役,再看了看等着自己下令的官差们,蹙眉道:“将这女子带走。”
官差正要上前办事,桑云却制止道:“等一下!”
众人看向她,只见她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朝许遵磕了一个头。这个动作令人惊讶,因为宋人见官家都不必下跪,更不用说一般的百姓见官员,哪怕她是嫌犯。
“许大人,犯人的命是不是也是命?除了刑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犯人处以私刑。胡二娘偷窃犯罪不假,但她的女儿只因将母亲偷来的食物吃了,也被关在此处,如今天气凉,她感染风寒,二娘将自己身上唯一的值钱物件儿给了这名衙役,可是他夺人钱财,见死不救,还要欺侮我。我殴打公门中人是错,但事出有因。”
“我可以跟大人走,要杀要剐我都认,但请大人怜悯无辜稚子,帮请个郎中来看看。”
桑云将金坠子捧在手上。
许遵看到她眼底的坚韧和倔强,莫名被打动,他低声吩咐钟大:“去请个郎中来。”
那衙役见势不妙,忙喊道:“知州大人,您可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连她官人都敢杀,一个杀人犯的话怎么能信呢!”
钟大忍不住开口:“她杀没杀人,这事儿还没个定夺。就算她真杀了人,她是杀人犯,又不是欺诈犯,说的话怎么就不能信了?”
许遵看了他一眼,钟大忙缩回脑袋,转身去办事了。
“谁说要杀你剐你了?你暂且起来,我有话要问你。”许遵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让桑云听出了温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