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阁下可曾听说过视觉残留？
“这就是制作委员会，我希望红狐社能提供人手和资金，一起参与动画的制作……”
居酒屋中，丰臣秀兵听完了星野海的介绍。
此时他的醉意已经完全消除，双手搭着下巴，神情宛如一名江户时代的武士。
长久的沉默后，他苦恼地揉了揉隐隐有地中海趋势的头发。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对我来说不太行啊。”
“是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吗？”
星野海早有预备地劝说。
“如果您有意，我可以给您透露一小部分企划和分镜的内容，当然是在不泄露公司机密的前提下。”
“虽然也有这部分原因啦。”
丰臣秀兵摇了摇头，饮下一口清酒，其中几滴洒在了和服上。
“关键问题是我们的人手不多啊，红狐社本来就是给人做外包的小公司，同时兼着数个公司的委托，空闲的人数很有限。”
“哪怕只是出钱，也是很有风险的事情。”
丰臣秀兵也很苦恼。
他当初从业内巨头离开建立红狐社，就是凭自己意愿独立做动画。
但小公司在行业的浪潮里连立足都难，昔日的梦想已渐渐把握不住。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弃制作委员会的机会，但却不能拿社员们的未来去冒风险。
这就是成年人要面对的现实。
“别急着拒绝，丰臣。”
“这个声音是……小、小鸟游大姐头！？”
丰臣秀兵越过星野海，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穿着黑丝洛丽塔的小鸟游纶子。
电光火石之间，丰臣秀兵宛如不良集团的小弟向老大行礼。
“大姐头好久不见，您怎么在这里呢！？”
“不行吗？”
“不，当然可以！”
小鸟游纶子冷着脸叹了口气，而后对星野海解释。
“我和丰臣都是艺大毕业的，我毕业那年他回母校招募潜力画师，但是我拒绝了。”
“于是我们以认对方做老大为赌约展开了原画师间的决斗。”
然后就是这样的结果啊。
星野海释怀地笑了，能在日式职场让比自己大的前辈给自己当小弟也实在够大胆的。
不过这样确实带来了好处，让星野海仍然有谈判的机会。
“那个大姐头，请问你和星野君是那种关系吗？”
丰臣秀兵小心翼翼地问。
“那种？”
“就是那种啊！话说孤男寡女出现在大久保还能是什么关系嘛！彼此互相信任了才会结伴来这种地方的吧？”
“彼此信任吗？”
小鸟游纶子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没错，我和师父就是那种关系。”
“师父？玩的好花……”
丰臣秀吉嘿嘿发笑，目光转向无力吐槽的星野海。
“那么星野君，大姐头如此支持的你有什么秘密武器来改变现状吗？”
“这个嘛。”
星野海摩挲着下巴，开始思考起对策。
人手不足对于动画工作室来说是难解的问题，临时招募画师无法保证质量。
那有没有能节省出时间的方法？
脑袋里灵光一闪，星野海问丰臣秀兵。
“丰臣桑，我记得业界的作画标准是一秒24张原画吧？”
“是啊，这不是常识吗？”
面对丰臣秀兵和小鸟游纶子不解的眼神，星野海找到了破解之法。
那就是作画张数！
“如果把动画类比成电视剧，那么每秒就需要符合人眼观感的24帧密度，在动画里就是24张原画，这也是业界一成不变的传统。”
“但是实际上因为人眼的残留机制，我们每秒并不总需要这么多张画。”
“将张数减少同样可行。”
“比如将一秒24张的原画缩减成12张，8张甚至6张！”
“这样一来，一张原画充当了多张原画的作用和占时，但因为视觉残留机制所以画面不会受到影响。”
“这样一来，就能节省出人力和时间！”
场面一阵寂静。
丰臣秀兵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星野海，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在做梦吗星野君，业界自古以来就是一秒二十四张原画，减少张数怎么可能行得通？”
“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星野海招手，对居酒屋的老板拜托。
“请拿来一些质量好的纸和笔！”
“这里有秀兵以前落下的画稿和笔，可以吗？”
“那再好不过了！”
工具到位，星野海叫来小鸟游纶子。
“前辈，请你按照我说的，将原本24张原画衔接起来的动作用12张原画替代，直到画完一卡的份量。”
一卡，指动画中固定镜头下的一套完整动作。
比如小鸟游坐在椅子上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这就是一卡。
一旦起身后换了个镜头视角，那就不在同一卡内。
小鸟游听到这个要求后点了点头，但动笔时的手却有些犹豫。
星野师父真的这么想吗？
十二张真的可以代替二十四张的作用吗？
她隐隐有些担忧。
如果说星野海之前的行为是让小鸟游觉得高不可攀的深奥，那么此刻的发言就是在颠覆她生来培养的动画制作观念。
甚至是在颠覆整个业界的传统！
丰臣秀兵也是如此想的。
他不再做出任何的笑容，只是死死地盯着小鸟游纶子的作画。
在星野海的指导下，小鸟游第一次尝试了全新的思路。
不要求精美，只要求动作准确和每张之间的连贯。
因为张数的减少，所以每页之间的动作幅度增大，仅靠视觉残留来“补帧”。
八点，九点，十点……
当十一点的钟声响起时，满头大汗的小鸟游终于画完了一卡的内容。
题材依旧是星野海的精灵挥舞大剑的镜头，只见星野海接过画稿，站在两人面前，按一秒十二张的速度翻动画稿。
丰臣秀兵死死地盯着，一遍遍看着精灵从挥剑到收剑。
无比流畅。
视觉残留帮助他弥补了空缺的张数，甚至因为动作幅度的扩大而让画面变得更有张力。
张数减半的区别明显吗？
或许在运动频繁的画面里会有区别，但从眼前大开大合的动作中看不出来。
“哈哈……”
丰臣秀兵发自内心地笑了，而后长叹一口气。
“竟然真的可以做到，一秒十二张，也就是每一张原画代替原本两张的效果。”
星野海点了点头。
“我把这叫做‘一拍二’，同样也有‘一拍三’‘一拍四’之类的选择。”
“原来如此。”
丰臣秀兵摸着下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赚大发了。
光是星野海提出的这条创造性方法，就足以改变红狐社的命运。
何况这也解放了人手和时间，可以让公司参与到与武藏野合作的第一部独立动画当中。
为什么不呢？
这么简单的技巧，却只有星野海提了出来，他的未来肉眼可见的光明。
原本被现实浇灭的心砰砰直跳。
几乎没有犹豫，丰臣秀兵伸出了手。
“红狐社为你效劳，星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