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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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牢狱潮倦枕草

谯国公柴绍,右骁卫大将军,掌宫禁宿卫。

平日里皇城内通行过卡自有规矩,本也无需他多操心。

就是今日有些奇怪,先是圣人近侍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没过久又折返而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眼看着各官署下差的时候到了,正打算收拾一下去外面瞧瞧。

门外兵士来报:“禀将军,皇城外有人欲入皇宫,就是......满身的血污,似是蜀王。”

柴绍眉头微皱,心说这小子近两日不是抱恙告假了吗,怎么赶着下差的点来了,还满身血污?

忙让兵士将人先带到此间问话。

等人被带过来定睛观瞧,嚯,还真是身染血污,凑近些一股子腥味,一闻便知这是人血。

李恪躬身行礼,面上掩不住的倦意:“见过姑父。”

“你今日这是......”柴绍好奇的围着李恪看了半天:“不是告假了嘛,顶着一身血污就往宫里跑,想干什么?”

李恪低着头小声说着:“杀人了,这就蹲大狱去。”

“你倒挺自觉。”柴绍说着好奇心大起,凑到近前:“谁啊,说来听听,何故杀人。”

他觉得今日张阿难出宫肯定与李恪有关。

“哎呀,您就别问了,过不了一时三刻,您也就知道了。”

以长安百姓的吃瓜热情,现在估计已经传遍了。

柴绍想了想,点点头:“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这么让你单独进宫可不成,得让一伍宿卫跟你同去。”

说着喊来兵士吩咐下,李恪这才被十个宿卫簇拥着进了皇城。

“牢里饭食应是不得吃,回头有暇姑父给你做削面。”

......

随着日头过午,从官署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往外走着,边走边谈论着各种话题。

孔颖达正四处瞧着,猛的眼睛一亮,伸手拽了拽身旁的萧德言:“老萧,那不是你孙婿嘛,怎会如此打扮?”

其余众人也是惊奇,纷纷驻足观瞧,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

遇上相熟的欲上前相问,李恪不等人问,深施一礼就领着宿卫离开,直奔宗正寺。

萧德言看的直皱眉,心说定是又惹了什么祸事:“哎......”

拽回衣袖,不顾老友招呼,转身疾走。

现在的宗正寺大狱已是换了模样。

为了紧密跟随少卿大人的脚步,领会少卿大人的精神,狱史甚至专门去了大理寺、御史台的大狱走访取经。

回来后便带人紧锣密鼓的将牢狱整治了一番,如今已是颇具气象。

典弘今日值夜,正在牢里洒水。

这几日因为少卿那番话,可算是让他心里坐了病了,边洒水自己边念叨:“到底是谁呢?”

“是我。”

“呀哈。”猛听得空荡的牢房,身后有人出言,吓得典弘差点把瓢扔了,惊恐中忙回头去看。

“哎哟,原来是少卿啊,吓我一跳。”典弘擦着眉头的冷汗禁不住抱怨:“少卿,您不是告假了嘛,怎么......您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典弘也发现了少卿的异常。

“别废话,给我开个单间儿。”李恪说着就往里面走,看看挑哪间牢房好,毕竟住下后恐怕不是一两日就得出的。

典弘赶紧头前带路,心想着少卿突然来此,定是存了检验的心思,可不敢马虎,势必要为少卿挑个‘好’住处。

没多久,李恪就被带到了牢房。

四处看着,以往的豪华陈设都去了,只剩干草铺地不说,墙上能钻人的窗口,也专门给堵的就剩下一个小孔。

本来干燥的牢房,也不知哪个缺德鬼出的主意,每日大量洒水,旨在模仿出牢狱阴森潮湿的环境。

想不到,心血来潮牵头整顿的是我,第一个住进来的,也是我......哎,就它吧。

李恪也懒得挑了,走到里面挨着墙角往干草堆一躺,让典弘把牢门关上去忙自己的,就不说话了。

小六儿藏在县衙周围盯了有一会儿了,他想看看这边后续是否还有变故,比如谁来收尸。

眼见差人将尸首挪了进去,想必今日是等不得结果,赶紧派人盯紧县衙,这才匆忙赶至大狱。

“你回府调两队骁卫,着常服隐匿于各处产业,轮流值守,如遇心怀鬼祟者,直接抓去县衙审问。”

硬撑着留下话,已经熬了一宿的李恪枕着胳膊沉沉睡去。

......

李恪睡的沉沉,长安可是炸了锅。

上至公卿朝臣,下至贩夫走卒,全都传了个遍,一时间都针对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百姓觉得,这种人丧尽天良,流刑那是便宜他了,杀的好。

部分官员觉得,当街杀人,手段极其酷烈,若不加以管束惩治,日后谁还敢为官为吏在他面前晃悠?他蜀王想杀谁杀谁,我们还活不活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则觉得,此事关注点不应在杀与不杀,而是赎刑这项制度本身出了问题,包括赎刑改判为流刑引申出来的其他问题。

夕阳西下。

李恪终于醒了过来,虽说铺了干草,可到底还是硌得慌。

伸着懒腰,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把饭食标准也给改了......

“醒了?”

李恪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李世民在牢门外端坐,也不知坐了多久。

撑着身子倚墙坐起,李恪笑着看向门外:“阿爷,您都知道了?”

“哼,我看到名单的时候就猜到了。”李世民说着偏头看向张阿难,语气略有责备:“还是晚了一步,我让他们若是没在府门拦住你,就让他们回来。”

说着,李世民靠前坐了坐,好奇问道:“他们家那笔赎刑钱哪来的?”

李恪摇头,张阿难也摇头。

“密谍司也查不出?”李世民不满的看着张阿难:“要你们何用。”

张阿难也是一脸委屈,这事......谁知道去?

李恪看内侍可怜,在里面出言开解:“阿爷,您就别骂张内侍了,密谍再厉害,也不可能全天下家家户户都时刻监视着,别说他们了,明朝的太监都不成。”

“明朝?”李世民大脑瞬间短路,在脑中来回搜寻着,有明这个朝代?

“额......儿时看过的话本上写的。”李恪自知食言,赶紧搪塞过去:“上面写的那些太监可神了,连朝臣们在家吃什么干什么都知道。”

张阿难听了顿时心生向往,不过‘太监’二字有些令人反感。

李世民冷笑,有些不屑一顾:“哼,我还当能有多神。”

你看,还闹上情绪了,李恪有些无奈:“行,还是您神通广大,那您说说,钱哪来的?”

“少胡搅蛮缠。”李世民大手一挥,带过了话题:“你觉得此事是针对你的?”

李恪顿时两眼冒光,坐直了身子用手比划着:“幸好孩儿今早知道了,一百二十贯对于一般人而言那可是巨款,他家凭空出现如此巨款拿来做赎金不说,交完赎金人就不见了,孩儿刚蹲大牢不过两个时辰作为父亲您就来了,那黄长贵到死才知这笔钱的事,是什么能让一个父亲在缴完赎刑金之后,连去牢里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是蹊跷。”李世民听后点头,又疑惑的看向李恪:“可你怎知此事就是针对你呢?”

因为李恪有被害妄想症!

任谁玄武门发生之前,每日都做梦被弄死,一做就是好几年,那看待问题多少都得带点‘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意思。

“阿爷您想啊,谁也不会凭白无故就帮您,给您这么大一笔钱吧?”

“有,很多。”

“阿爷您别......您别这样成么,知道您了不起,孩儿说的是普通人家。”李恪被阿爷噎的直翻白眼:“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非亲非故这么大一笔钱说给就给啊?那黄家老翁也是救子心切,所以才接了这笔钱,然后就和老妇一起消失了。黄家现在唯一的独苗,可还在孩儿府上呢。生不见人也就罢了,要是死了呢?”

李恪说的有些口渴,咽了口唾沫:“上次的案子,孩儿砸了那么多家产业,您还记得吧,当时那些产业可是有很多钱财不知流向何处,此事您是知道的,那个案子不就是黄长贵一案牵出来的?更不用说孩儿还曾去狱中见过他,将他孩子赎了出来养在府上。”

“就算今日孩儿没去,那黄长贵出了长安也是必死,到时一家三口尸首往孩儿产业前一挂......那时才是百口莫辩,连自证清白都没办法。”李恪说着将胳膊枕在脑后:“倘若今日孩儿不知道此事,一定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会想法子让我知道。”

李世民面色不变:“那你杀了他,不就连栽赃都省了?”

“不一样,孩儿杀他是因为觉得律法不公,对错自有公论,这只是桩麻烦事。”李恪摇头道:“可被栽赃近乎灭人满门就是大事了,孩儿已经让人昼夜守着各处产业,就是不知他会不会上钩。”

李世民听到李恪自有打算,也就没再多言,私下里他也想看看,是谁敢给自己的三子罗织上戕害百姓,灭人满门的大罪的,说不得等回去就派密谍司也参与一下。

“哎,这网是被你钻了出来,你倒是清净了,你可知自明日起,朝堂上我得有多烦?”想起明日的朝堂,李世民就有些头疼。

“孩儿还是觉得赎刑制不公,流刑制有缺。”想起这狗屁律法李恪就窝火:“拿钱买命,换个地方过几年就能官复原职,有的甚至光降品序就能抵罪,合着就百姓拿不出钱,当不得官认倒霉呗。”

说着李恪不由坐直了些:“阿爷,您也不用为难,实在不行,孩儿的封地爵位,统统与他们,都除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

牢里一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圣人怒喝:“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