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拦路
顾九的这一番话，让地上的沈姨娘登时面露凶相，这一回，谁都看见了、感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但是一边看着的顾玠脸上的表情却恢复了正常，原本准备上前的身子也收了回来。
“你疯了！”沈姨娘癫狂的喊着，眼中有一丝鱼死网破的崩溃，“你疯了！你想杀了所有人？你是要所有人为你偿命吗？！行，好！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杀！你杀了又能改变什么？你曾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狗都不如的样子就能抹去了吗？你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顾九没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就一步，便让沈姨娘什么都不敢说了。嘴巴嗫嚅着，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她此时此刻万万不敢再刺激顾九，谁敢说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曾经的那个傻子？
看着她那瘆人的眼睛，沈姨娘就知道激将法对她没有用。可是原先顾九明明对南宫夫人并不热衷，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有暗中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她引起了顾九对南宫夫人的乐趣。或者说，顾九口中的要对南宫夫人下手，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罢了。
可是沈姨娘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露馅的。
但是她必须要包下南宫夫人，必须必须……
顾九再往前走了一步，沈姨娘畏惧的抱着南宫夫人再后退了一步。突然，脑子灵光乍现。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袒护夫人是不是？我都可以告诉你，我……”在顾九平静的目光下，沈姨娘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说到点上了。但是顾九给她的感觉是，她还不如不要解开这层透明的、遮盖事实的布料。
“你的女儿，成了皇帝的妃子……”顾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顿了好一会，看着沈姨娘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才不慌不忙接着说道，“可是宫里的娘娘要联系南宫家，联系南宫峰。居然可以逃脱三大家族的监察。”
“沈姨娘，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女儿。你的女儿……送到皇宫的时候，应该比我来这里的时候要晚吧？”顾九点到为止。可是听到她这番话，面色巨变的沈姨娘实在叫人瞩目。
旁边的秦溯和顾玠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他们完全没有感觉有任何的不对劲。一边的陆绯接收到二人询问的目光，沉着脸摇了摇头。
现在再想，她的记忆里面，南宫家的四姑娘从来只存在下人的口里、传闻里。尽管传言说她体弱多病，陆绯当时也因为不在乎这个人无所谓见不见，但是几年来从未出现在陆绯和顾九面前，这就够让人觉得奇怪了。
想来若是真的虚弱到无法出门，又怎么能被献给皇帝呢？甚至颇得圣宠。但是要是不是因为生病，又为什么不出来见人？
沈姨娘颤抖着嘴唇：“她生的貌美，老爷又恰好需要我的女儿为他谋路，送给皇上是早就有的打算。不让她见人，就是怕被人瞧见了让主家的人知道……南宫家的女儿做了皇帝的妃子。”
顾九微微一笑，沈姨娘下意识身体一抖，黑如浓墨的眼睛死死盯着顾九，似乎是在警告。
“卫十，把南宫夫人带过来。”这一次，卫十没有违抗顾九的命令，就算沈姨娘万分阻拦，也只能被人强硬地拉开抱着人的手，南宫夫人就这样利落的从沈姨娘的怀里扯了出来。
顾九看着被架在卫十背上的人，转过头看着沈姨娘：“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袒护夫人了。”
沈姨娘紧张地看着被卫十架起来的南宫夫人，下意识避开了顾九的视线，声音也低低的：“……夫人她，在城外的贫民窟救了我一命，还送我学艺，对我有再造之恩。那个时候府里还有另一个美妾，夫人被她弄得心烦意乱。看我忠心……就把我带回来争宠，也能容得下我……夫人救了我，我自然要袒护她……”
沈姨娘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可是她面色诚恳。原本颇具嫌疑的声音，在这样的表情下反而显得十分逼真。听的人自然而然从心里开始为她找借口——可能只是尴尬不愿意让卑贱的过去为人所知。
顾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从南城到京城要好一会，更别说明日还要进宫赴宴。
顾九伸手摸到了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了下来。
步子很稳，走到了卫十面前。但是她手里握着簪子的举动，让沈姨娘心神不宁，惊得大声叫了出来：“你要干什么！”
顾九抬起手，金属色的光泽在阳光下有几分晃眼。尤其是死死盯着的沈姨娘，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这光芒刺瞎。
“啊！！！”沈姨娘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喊叫。
但是——顾九的簪子明明是插在南宫夫人的脖子上。
拔出来的时候，南宫夫人脖子上的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有顾九的簪子上带出来了一点点血，反观沈姨娘，她捂着脖子，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溢出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的不断大叫。
顾九把簪子丢到沈姨娘面前，走到顾玠身边：“走吧。只要把南宫夫人带走就行。”
时间确实来不及了，慕容逍枫就是卡着点来的。
从头到尾，看着的三个人都没讲话，由顾九引导着为他们引出了一段不甚明了的关系。虽然看上去十分新鲜，但是他们真的没时间了。不如再留一会，让他们自己的想象和聪明才智也发挥一下，研究出个真相来。秦溯环顾了一周，应和着顾九的话，真的准备动身了：“顾伯伯呢？”
从慕容逍枫出现直到现在，顾翰钰都没有出现。可顾翰钰怎么可能放心慕容逍枫和他们呆在一起？
秦溯一挥手，一道黑影就落在了地上。
“大长老还和慕容大人在马车旁边交谈。”秦溯自己养在身边的暗卫半跪在地上，回话道。这人也是秦溯的侍卫，叫寒青。
顾玠带头往外面走，其余人跟上。
“顾九！你不能这样……”沈姨娘捂着脖子，在后面嘶哑着声音吼道。竟是要疯狂的扑上来留住南宫夫人，可惜她心心念念的人还在昏迷着，连被捅了一下都没醒，没办法配合她不被带出这个安全之所。
顾九回头看了沈姨娘一眼，声音还是淡淡的：“我在主家等你。希望下一次的答案，你会编的更有意思一点。”
走到一半，顾九想起了什么，转头嘱咐卫十道：“去把琉璃带到马车上，她身体不便。”
陆绯没想到顾九真的准备把人带回去，恨铁不成钢的扫了顾九一眼：“回去之后侍女多的是，何必看重这样一个背主的。”
顾九只道：“先前便说好了。现在她挨了板子，我自然会带她回去。”
等走到门口，正看见和慕容逍枫交流的顾翰钰。此时顾翰钰脸色明显黑了不止一个度，但是对面的慕容逍枫看不见似的，拉着人没完没了地说着。
看见顾玠一行人出来了，顾翰钰还没动作，慕容逍枫欠身一拜，竟是直接转身上了马车走了——不走还留着等小的告状老的找他麻烦不成。作践了小的，恶心了老的。慕容逍枫心里简直美的不得了。
“没事吧？”顾翰钰臭着脸打量着几人，看到没发生什么事，脸色才渐缓，“慕容小儿的人拖得我走不开身，但是我看里面没什么的大动静，想来是没出什么大事？”
陆绯看了顾翰钰一眼，却没有说话。
若是陆飞，哪里还愿意跟慕容逍枫纠缠，怕是直接把人甩在后头去里面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顾翰钰不是这样的人，他死板，耿直，又少了几分细心。
顾九跟着他，若是不说，哪里会不受委屈呢？
顾九却面色不变，笑着安慰顾翰钰说没出什么事情。
几人交谈着准备往马车边走，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她不是顾九！顾九早就死了！”人未到，声音先行。一个人冲到南宫家的门口，发丝凌乱，举止癫狂。几个侍卫拦着她，她却不管不顾顶着出鞘的剑要闯进保护圈。
“周涵？她在说什么？”陆绯认出来人，皱着眉。一摆手让侍卫放人进来，却移步到顾九身前，怕这人不知轻重。这家伙欺负顾九都成习惯了，不得不防。
周涵见侍卫放行，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到了眼前。她伸手指着顾九，声音洪亮到惊起了树梢上的鸟儿，她的话也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根本不是顾九！顾九早就死在了悬崖下面！”
“那悬崖下面不是湖！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顾九和周涵对视着。周涵双眼布满血丝一副恨极了的模样，“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算计南宫志，为什么要针对南宫家。你这个骗子，偷别人身份的贼！”
陆绯站在顾九面前，黑着脸再移一步，把人完完整整地挡住了。
“周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绯看着周涵一副“你们都被骗了”的愤懑表情，把秦溯之前说的顾九手臂上的铭文说了出来，只希望她识相离开。好像这南城的对家一瞬间都知道了他们要回去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凑到跟前拖时间。
“铭文？”周涵怪异的笑了一声，配上她现在这副样子，显得有几分渗人。
她环视了一周，声音有一种刺耳的尖锐：“顾九手上的铭文，早就没了。天天被异兽追咬，那东西早就消耗干净了！她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手臂上干干净净，可是什么都没有！”最后的尾音，音调很高。显然说话的人十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