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一郡人心在张巡
伯颜二十万大军云集建康和润州,一面北上包打扬州,一面已然收降常州,可杭州的南宋中央朝廷,竟然还在激烈的党争之中。
常州发往杭州的求援文书,就这样被轻易的掷在案上,无人理会。
贾似道才到苏州,丁家洲撤退大败的消息就传到了杭州(贾似道在建康停了一天,安排部署诸军)。整个杭州小朝廷大为震动,这回南宋朝廷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连矿徒、棚民都抓来充军作战,哪里还有什么良善且强健的壮丁啊。
仗败了,就要追究责任,偏偏官家赵禥宾天,朝廷本就处于混乱之中。
那……
已经在贾似道羽翼下蛰伏了多年的陈宜中,白天望见群情纷纷的百官和四学生,晚上回家又望见许多人收拾包裹逃出杭州。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贾似道所有的统治基础和民心军心,都已经丧失。
于是他当即下定决心,邀请殿前都指挥使韩震到自己家中来赴宴,商议如何协助贾似道压制朝局的事。
韩震不知内情,连夜赶来,随即就被陈宜中暗伏的壮士用铁锤打死。贾似道控制殿司的党羽,登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后陈宜中夤夜进宫,拜见谢太后,力陈贾似道大罪。以贾似道一党骨干的身份,将贾似道直接出卖。
谢太后瞧见韩震的人头,登时大惊。但她也不是什么俗流,作为宋理宗的正宫皇后,宰相家出身的大小姐,谢太后立刻和陈宜中建立了政治同盟。
当贾似道赶到嘉兴时,居然就接到了朝命,贬他为高州(今雷州半岛北部)团练副使,旨到即行,不许陛辞。
不必说,贾似道立刻猜到朝廷出事了。他当即命令翁应龙和洪起畏去朝廷周旋,同时自己亲自上表,同谢太后攀交情。先理庙在时,他们是如何如何君臣相得。
翁应龙和洪起畏抵达杭州之后,稍微了解了一番,就知道了陈宜中跳反。因为陈宜中被任命为右丞相,汪立信被任命为左丞相,实际上朝廷的权柄为陈宜中所执掌。
这时候又能看出两人的不同了,翁应龙居然直接投靠了陈宜中,而洪起畏则是以贾似道的名义,进入贾似道在西湖的家中,打劫了贾似道家上百万的浮财,直接跑路。
几位师相的“好学生”,真的还不如谢太后呢。看了贾似道的表章之后,谢太后顾念老臣,不仅要求有司护送贾似道去高州上任,还允许他回家收拾行李。
但还是不见!
不见就不会心软!
等到这会儿,朝廷才分出精神来,处置前线的军务。沿途招募了四万五千人的文天祥,被任命为江淮招讨大使·观文殿学士,带领本部兵马,以及各处赶来杭州勤王的兵马,进驻苏州,作为朝廷的前卫。
此时从常州溃来杭州的二万余步兵也一一抵达,陈宜中很想把这部分人马收编,但是谢太后比他更快一步。即刻任命张世杰为保康军节度使,担任御营中军都统制。任命王安节为宁远军承宣使,担任御营前军都统制。其余人等,各自有差。
本身就是来拥戴新君的张世杰等人,得了谢太后五十万的赏赐,立刻站队到了赵㬎一侧。陈宜中试图独掌朝政的意图,被谢太后直接打断。
所谓的政治同盟,不过是贾似道倒下之后,权力真空期的停战协议罢了。
常州的事怎么办?再大也没有赵㬎登基的事情大,谁管啊。陈宜中和谢太后都在拼命的安插自己人进入朝廷,文天祥外出苏州,汪立信垂垂老矣。至于咱们得好姐夫陆秀夫,一个五品官在这种大事上,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啊?”陈炤站在走廊上,对着姚訔问道。
“朝廷毫无音讯,二郎又已昏迷七日。”姚訔刚刚入内去探望过张巡,张巡身体上有许多碰撞的擦伤,所以脑门上的那个包并不明显。
水里面同鹅卵石撞来撞去,没把张巡撞出一个内出血来,真是老天爷保佑咯。
“实在不行……”这会儿包圭也赶了过来。
如果张巡始终不能苏醒,那他们就得自己开干了。姚訔之所以要等张巡,两个原因,一个是张巡此时在常州的名声已经高到无人可比,这人好的几乎如同圣人一般,完全挑不出一个错处差处来。
如果单说殉国,还只是在士大夫层面上,品行高洁如同颜杲卿、祖逖、嵇绍,他们最终都死于王事,所以受到儒家和士大夫的共同推崇。
但要说到张巡投水而不死,群鱼拱跃,将其托出水面的事,就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而一般的老百姓,此时更是把张巡同二郎神君完全挂上了等号。
这人就是二郎神君转世下凡。
另外一个原因也很现实,前头会商,张喜说张巡早有准备。那些准备,有些立时可以找到,有些却没法找来。真要是打起仗来,金山银山也是不够使的。况且就算姚訔他们有几个钱,可现在上哪儿措办如此多的物资?
只有借重张巡,才有可能把这些东西都掏出来,并且投入到恢复常州的战斗中。
无论如何,现在谁带头,都不如张巡带头。只要张巡振臂一呼,别说常州了,左右郡县,甚至上下两江,呼应者都将踊跃而来。
本来晋陵张氏就是江左第一缨簪之家,现在配上个张巡,恐怕是朝廷的宰相来,也不如张巡有号召力。
“可是城内……”包圭欲言又止。
此时城内正在如何?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就是元常州总管戴之泰,下令用元朝廷的钞锭,来兑换收缴民间的金银。
家家户户都在搜检之列,连酒肆商家的银壶杯盏都不放过,全部都在兑换之列。说白了就是明抢,胜利者举着刀枪前来,收获他们应得的战利品。
元骑拆门破户,行劫全城。如果一开始老百姓还准备逆来顺受,接受天色换了的事实,这会儿则已然是群情激奋,无可抑制的对元朝充满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