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小王死在了出租屋里
雅君很认真的说“有人说王军死在了出租屋里。”
娟子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一直没想到这个小伙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遭遇。
王军是他们公司的一个送水工。小伙子才23岁，年纪轻轻。但人长得很精神，1米8的个子，脸棱角分明，眼睛是双眼皮，炯炯有神，皮肤黝黑黝黑的，一看就是在外经常暴晒的原因。
小伙子不爱说话，但是干活很到位，他如果看到饮水机上的水桶空了，你不用吱声，他会主动帮你换下来。
娟子有一次赶上大暴雨加班，等下班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暴雨如注，离地铁站还有500米的距离，没有伞那肯定是会被淋成落汤鸡。
就在娟子犯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王军，他直接把伞拿给娟子：姐，用我的，我认识你，我经常给你们公司送水，你离饮水机最近。
说完就跑出去了。
娟子是真感动啊，话不多，但是小伙子心眼真好。
后来娟子等他再次送水的时候把伞还给了王军，还顺带送了一包蜜三刀。
蜜三刀是娟子的最爱。
童年时娟子嗜糖如命，有时候会含着糖入睡，那种甜甜的味道是一种最好的安慰，整夜的甜香能让娟子一宿好眠美梦。
没想到这个不善言谈的小伙子见到蜜三刀脸上还有点小激动，我最爱吃这个了，三言两语攀谈下来发现俩人居然是老乡。
王军说：谢谢姐，我来BJ快1年了，这是第一次别人给我送东西吃。
娟子听这句话有点心酸，在BJ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外地人大都行色匆匆，忙着挣钱，忙着糊口，忙着让自己在老家人面前能多一分体面的资本。
娟子是18岁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她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农村考到首都，一个人拖着哥哥用过的二手行李箱前往录取学校，行李箱里放着好多东西，娟子印象深刻的是有两本厚厚的字典，一本是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一本是商务印书馆的现代汉语词典，两本都厚厚的大概有10公分厚。往后的很多岁月里，这两本书都没有派上多少用场，但它们一直陪着娟子很久很久。
她一个小小的人，拖着大大的行李，走进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城市好大啊，而她好渺小啊。
她来到地铁口，电梯坏了，小小的娟子仰着头发现从她脚底下到外面有自然光的出口隔着一段长长的步行梯，太长了，她所在的地方离地面那么远，那么深。
周围没人，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提着箱子拼命的一步步往上挪。挪个十来步休息一下，在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她大喘着气，想多歇会，后面来了一位农民工模样的大叔，看她吃力，就直接上手帮她提上来了，她很感动，连忙道谢，大叔憨厚的说不用不用，一扭头就走了。
终于来到了学校，学校有志愿者做例行测温，一测娟子的额头温度才35.6度，志愿者惊讶了一下，怎么温度这么低。
娟子后来才知道：自己特别累的时候，身体温度会特别低。
娟子是她们宿舍里唯一一个自己来上大学的孩子，宿舍里有四个孩子是BJ的，有一个是河北的，都有亲人陪同，而她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那一天上学，她还受到了另一个阿姨的帮助，那个阿姨腿脚不方便，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娟子一个人拿着刚从学校体育馆领出来的被褥，忍不住上手帮娟子，娟子忙说着谢谢，眼角不自觉的夹着泪花。
是对阿姨帮忙的感动吗，不单纯是。她其实有爸爸妈妈，有哥哥姐姐，有姐夫有嫂子，有叔叔有姑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亲戚，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来陪她，不是他们没时间，只是他们不想而已，娟子更多的是委屈的眼泪。
“姐，你这蜜三刀从哪里买的”，见娟子发愣，没反应，王军又叫了一遍“姐”
娟子的思绪就在这一刻被王军拉了回来“你刚才说什么？”
王军又说了一遍“姐，你这蜜三刀从哪里买，特好吃。”
“网上买的，现在网上买啥都方便，你要喜欢，改天我帮你买”娟子热情的答道。
“太感谢了，我初中毕业，不太会网上购物，有时候想家的时候吃到这些东西心里没那么难受。”说完，小伙儿脸上一红，像是泄露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秘密。
“没事的，小事一桩”娟子安慰道。
娟子定睛看了下眼前这个男孩，想着了14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
一次娟子请了年假，带孩子去公司附近的公园玩水，当时是工作日，人不多，娟子就是冲着人不多才在今天请假，要想玩好，就得找人少的时候。
她看到公园小河边的一个角落里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王军吗？
王军用手抱着肩膀，脑袋埋在臂弯里，娟子看着王军的肩膀在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仔细一瞅，王军哭了，哭得很厉害，整个人仿佛深陷于无尽的悲痛之中，无法控制地抽泣着。
娟子没有立马去安慰他，因为娟子知道：难过的时候能流泪是件好事，眼泪能洗刷掉一部分悲伤。
她从远方慢慢观察，看王军不再抽泣了，平静了一些，她就过去喊王军一起过来玩，像从来不知道王军哭过一般。
王军也偷偷擦了下眼角流过的泪痕，很配合的跑过来了。
“安安，喊叔叔，这是王军叔叔。”
安安很羞涩的小声喊了声“叔叔”对于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安安总是会带一份警惕和观察的神色。
“安安，妈妈今天给你和王军叔叔表演一场人工降雨好不好？”
“好啊好啊”安安小家伙欢呼雀跃，很期待的看着妈妈。
“你们看好了”，娟子拿着安安的水枪，满满地吸了一管子水，将水枪推手对准天空的方向用力推出去，水流被分散成了一颗颗钻石般闪耀的小水珠，从高空落下河面，每一颗都闪耀着阳光给予的光芒和神采，散落在水面上轻柔的敲出了一个个漂亮的涟漪。
“好玩，好玩，妈妈我要玩”，安安学着妈妈的样子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王军也被这一场人工降雨吸引了，他没想到水珠从天空慢慢滑落的过程这样美丽，他的语言形容不出，但是他的心能感受到。
“安安，给叔叔玩一下，看你和叔叔谁玩得更好。”安安很配合的递给了王军。
王军年轻小伙子，臂力大，水被推出去的高度比娟子要强，水被推得越高，在空中停留划过的时间就越长。
“妈妈，王军叔叔推得比你好”
“你咋不说王军叔叔推得比安安好呢”娟子宠溺的看着安安“小滑头。”
娟子看着王军脸上的悲伤就像水中的涟漪一点点的往外扩散，直至消失，到最后说再见的时候，她也没有问王军什么。
陪伴和探究原因好。娟子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过了几天，娟子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是王军写的。
“姐，我走了，我要重新找一份工作。我妈妈总是跟我要钱，而我挣得不够，我要去学焊工，听说焊工挣得多。
姐，谢谢你的“人工降雨”，它真好看，像我小时候看到的过年时候放的烟花。
你是个好人，祝你平安。”
没想到几年之后收到的是这样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