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始作俑者
“不能改变了。”妈妈说,“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房子也装修好了。这里马上就要拆迁,想不搬也不行了。就是怕你不接受,所以今天才告诉你。”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低声问。
“我七岁的时候。”妈妈说,“我们两家是世交。后来,他去了国外,一去很多年,去年才回来。”
“这么说是青梅竹马?”
见我的语气稍有缓和,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永远都不会叫他爸爸。”我说。
“那随你。”妈妈说。
“你是不是不爱爸爸了?”我真替爸爸觉得委屈,一说眼泪又要下来。
妈妈过来搂住我说:“玫瑰,有一天,你会懂得妈妈的。”
可我还没懂的时候,妈妈就真的和他结了婚。他们并没有举行任何的仪式,我们只是搬去了新房子。告别我住了十几年的老地方,生活从此有了新的模样。
而我,也好多天没有笑容。
他们很迁就我,并不强求我认同什么。我的房间很漂亮,我一回家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爸爸的照片,放在我书桌最明显的地方。吃饭的时候,我只吃一点点儿,如果他们不问我话,我就一句话也不说。
有一次我听到他在阳台上跟妈妈说:“别让玫瑰为难,过一阵子,她就会好起来的。”
我可不那么想,让他去等吧,他所说的“那阵子”,怕是长着呢。
我只有更加拼命地念书,因为我知道,念书是我自立的惟一的途径。
我在自习课的时候收到了多米的贺卡。是通过邮局寄来的,有人将它轻飘飘地扔到了我的桌上。
我拆开来,那是一张美仑美奂的贺卡,极富质感的凹凸纸张开着细格的小窗,窗后是穿白纱裙的少女和一大片浅蓝的天空。天空上有四个大字:中考顺利。最要命的是底下的那几行小字:我愿是一支长篙,夜夜撑破梦的清辉,来到你的身旁。旁边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多米龙飞凤舞的签名。
哦,我的老天!
而此时,始作俑者我的同桌多米就坐在我的身旁,蹙着眉头在演算一道数学题。他脸色潮红,专注的神情仿佛与题目有仇。我把贺卡往他桌上轻轻一甩,尽量语气平淡地说:“玩笑开过头了哦。”
多米连头都不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将贺卡往我桌上轻轻一推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
“多米。”我叫他。
他终于看我:“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当着他的面将贺卡撕得粉碎。
“生气容易老。”多米摸摸鼻子说。说完他又继续做他的题目,好像那张无聊的贺卡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多米的若无其事激怒了我,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将他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全推到了地上。
没有人会相信,一向聪明内向的优等生苏玫瑰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年轻的班主任乔正踏脚进教室,在全班的喧哗声中瞪着眼看我。“像什么?”他说,“你们自己说这像什么?”
“像泼妇。”有男生在底下飞快地接嘴,全班哈哈大笑。
“臭王一剑,打你不死!”莫丽在身后为我大声地鸣不平,大家更是笑得东倒西歪。我坐下身,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斜眼一看,多米正在把捡起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桌肚子里扔。全班真是乱得一塌糊涂,乔走上讲台,把讲桌拍得震天响,然后他说:“玫瑰,下课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关玫瑰的事,”多米突然站起来说,“是我激她,我打赌她不敢动我的东西。”
我惊讶地看着多米。
“莫名其妙!”乔的脸色很难看,“那就下课后一起到我办公室去。”乔把“一起”两个字说得很重,甚至有一点调侃的味道。又有人冒着危险开始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想也没想,站起来就冲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