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8」
第二日,女君广招贤才的帖子就贴满了民间告栏,我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旻霜处理,离开了万界大陆,我可以随意在两界大陆之间穿梭,并不一定要去司命殿。
刚回到那熟悉的地方,衿婪便迎上前来:“主上今日怎有空回来?”
我严肃道:“蓥攸,素仪,禾芜,我命你们即刻前往万界大陆,入局,助青丘子民彻底脱离讨物质的生活。”
我看似在对着空气说话,可当话落,三名神律身着黑斗篷,头戴兜帽,斗篷在光影闪烁中隐隐发出鳞片的光泽,佩戴黑色手甲,细密的不明花纹盘旋,斗篷遮住了全身,同闲散像军戎,金色面具覆盖全脸,一模一样的装束,只声音不同。她们皆是恭敬,右手放置左胸膛处,微微弓身,算行过礼,便化作三道黑色流光,向天边滑去。
述遥说话甜甜的,五尺多的身高还像个孩子:“主上,我也要去。”
“你去做甚?”
述遥眨着星星眼,装着星辰大海的眼睛,好像在向我撒娇:“我要玩,我要去玩。”
我壮似无奈道:“去吧,小心些。”
述遥笑逐颜开:“好嘞,多谢主上。”
我转身向着衿婪,看她好像在学着述遥撒娇,满脸写着乞求之色。
“你也要去?”
她并未回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别想,不让,衿婪,你有任务了,不可擅离职守。”
衿婪垂下眼,委屈极了:“嗯。”
又是这样,我多欠呐。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便也没多呆着了。
我算准了时间,又过一日,青丘开始飘起小雪,一阵一阵的,还不叫初雪,重山峻岭如同披上薄薄蝉衣。
最近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对于两位姑姑都身处神界做人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默认天君找死士挖我神骨却丝毫没有阻拦这事,可能是他们知晓我无法凝聚神力不再是神,就同样不需要履行圣女职责,再加上黎卿没有与我争抢青丘印,不在意治理权,或许也是两位姑姑的手笔,果然啊,白尤云还是在意我的,不过还没有到达上神境界的我,神力就被混沌之力甚至是魔气取代,实在可惜,只能说是搭上命的因祸得福吧。
与此同时,司命殿内殿我身为圣女的保命格失去了光芒。
本来我是不担心青丘会被天君一派打压而有什么损失的,但我必须得装,毕竟敌方卧底未除,我也没想着限制卧底行动,虽然自降为神,郁焱这神体上只包含一丝天道之力,这幅躯体有灵魂才能动,没有意识的灵魂,算是对天道之力的枷锁,前朝的宫斗,我一向秉持着不择手段没有原则,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毕竟有外挂不用是傻子,他都能派死士来打压整个青丘,我为什么不能用天道那一丝无敌的力量去弄死他。算了,我的想法并不代表我的行为,太杂乱了。
不仅是最近,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损神界那帮老家伙,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吞并青丘。
我闭着眼,丝丝白发披散着,头上并没有任何发饰,却也如至高无上的神灵,惬意享受冬日清晨日光的照耀,在狐帝殿的后院,那颗同样记不清花落时间的苍天桃树下,摇椅一晃一晃,双手压在脑后,一只异瞳尺玉窝在我怀里,我静静等待,心情并未紧张,甚至比平常放松许多,连带语气也轻快,简直快哉!
幻神忽然出现,似有些不解我这般作为:“主上,郁焱这一身份有自己的任务与目的,那天道的目的呢?”
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睁一只眼,头只是轻轻的往下压,往她所在的地方,看一眼,看见幻神那如冰晶玉翠般的身体,又收回目光,调整了下姿势,答道:“之前犯了错,明知不为而为之,无为造成损失。”
幻神不明白,要说天渊之巅的对年幼的孩童,当属幻神:“什么错?您完全有返回的余地啊。”
“执念吧,放而不舍,失之不甘,执念太深,狠下心伤的终是自己。”
她不懂,表情有些懵懂,却也没多在意。
我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含糊的应付过去,说道:“神律与天道之间平常都以平行之礼相处,你去问她。”
她更为不解:“可就算相处以平行之礼,神律也对天道尊崇备至,呒…额,她会说吗?”安排到现在,最明确的收获就是,呒衿婪的名字已经不能再在万界大陆提了。
“她会的。”
这时,来自青宫特殊令牌的传音:“君上,龙族龙尊偕夫人来访。”
我嘴角的笑意更甚,抽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身形便闪到五米之外,手中抱着那只猫,背对幻神:“我们该走了。”
幻神便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我的位置后消失。
我往神界与青丘的交界处走去。
锦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就像在耳旁说话:“您完全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若是不想应付,杀了便是。”
幻神反驳道:“主上没有你那么不讲道德,一言不合就弄死别人。”
锦鑫:“要你管。”
我也在脑海中回复她们:“莫要吵闹。”
我边走边想,眉头悠皱着,这样走去好像不能表现出大病初愈的状态。
“锦鑫,你出来。”
伴随着一道翠绿光芒,待锦鑫出现时,我已然坐在檀木轮椅上,一只手搭着扶把,一只手抚摸着窝在我腿上的白猫,它这时正闭着眼,安安静静,异常乖巧。锦鑫一眼就看出我的用意,很上道的推着轮椅前进。
我玩心大起,也显得不那么正经:“像不像?”
锦鑫捧场:“像,像极了病弱美人,背影也像极了天道。”
我似乎不开心了:“这世上没有谁能与天道比。”
锦鑫笑着像哄小孩子:“是是是。”
我穿着白衣,目色柔情,又有些哀伤与脆弱,像是冬日的初雪,落到手中就化了。
见着龙尊与他夫人,还有站在他们身边,要迎着他们往里进的灵兰,见我到来,灵兰只是面色如常,往我身边一站,我坐在轮椅上还是折腰行了一礼,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计较,想来是急于求个准话,我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先开了口:“实在抱歉,前些天受了伤,无法款待龙族贵客,龙尊请随我到内殿谈话。”
锦鑫正要推着轮椅往后转,我的手都伸出了一半,龙尊急忙制止,也是不打算周旋:“不必,朕今日并非想来一叙,是想来问问龙族三皇子一事,女君是否知晓。”
锦鑫摆正轮椅的位置,我手捏着帕子,故作想到什么擦拭泪水,龙尊就我这一举动,瞬间感觉不好,身边的龙夫人更是气急跳脚,却又要保持着一族夫人的架势。
我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令郎在下界打着龙族皇子的名头,日日宿在墙花路柳之地,我想那时自己的地位也不比令郎低多少,也幸哉结了相识,却不曾晓得一片真心辜负了,想着神界规矩,令郎归来时定讨不了责怪,我也就委屈一时,怎想是越发无理了……”
我掩面假装哭泣,心里憋着笑,说的不急不缓,半点没提那死东西怎么死的。
龙尊一脸凝重,他压根没管着我说的自己有多惨,刚想开口询问,就被我截胡。
我放下帕子,满脸不屈:“不管是龙性本淫,或是神界律法,我本是不该插手,可其是欺人太甚,令郎的死是我所为,我认了,可这到了今日,魂魄也不知何处寻去,龙族有何需求?今日我就一并还去,望龙尊不要迁怒青丘才是。”
他倒是敢让我还,哪敢迁怒啊,龙凤二族本想着因青丘主权一事,我定会与黎卿斗个你死我活,可这明争暗斗不见,倒是频繁传出姊妹俩同气连枝,在想着黎卿得天君重视,就更不敢轻视青丘。只是我有些不爽,众神把黎卿当做我最后的依靠。
龙尊言简意赅,表情难看了一瞬,就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龙族无求之意,只是因此一事,恐怕龙族无法与青丘保持合作。”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的就是让他说出这句话,没把问题全推到他儿子身上,他竟还看不出来,果然啊,龙尊爱护子嗣与美娇娘。
“这与外界合作还是得由狐帝处理……”
我未说下去,怀中的猫像是察觉危险,同时我也警惕起来,猫咪支愣起身子,顺着我的臂膀跳到左肩上,朝左边呲着牙。
我哪还有刚才那一副做作的样子,笑僵在脸上,有些恐怖,却并没有杀气:“锦鑫。”
突然,锦鑫释放出一种精魄波动,准确无误的锁定射向隐形在一旁的细作,对面的龙尊一行也受到了一丝影响,细作顿时捂着头蹲地,闭紧双眼像是很痛苦,一块石头从细作手中滑落,那块石头散发着浅蓝色亮光,锦鑫双眼微眯,精魄越发强盛紧逼,砰的一声,那块石头炸裂开来,碎石划过我的脚踝,顿时一道血痕出现,又快速自愈,碎石落地,瞬间变成粉沫。
这个细作并不是旻霜那天交给我花名册上的几位,明显是龙尊带进来的,我侧头望向那名细作,只见他七窍生烟,不一会儿流出血来,我顿时怒了,沉下脸:“留影石,真是大胆。”
随着我话音刚落,那名细作悲鸣一声,便倒地不起,眼神失去聚焦,死不瞑目。
灵兰神情未有变化,像是不受影响,反观对面的龙夫人却是大惊失色,龙尊倒是个死板的脸,只是神情有些惋惜,他定是在惋惜没抓住我的把柄。
我转过脸来,右手安抚着猫咪,面对着他们微笑,看不清眼里装着什么情感:“是我管不好下人,让龙尊见笑了,可莫怪啊。”后又转头交代灵兰“待会处理掉,别叫访客看了笑话。”
龙尊这时注意到正从我肩上下来的猫:“无妨,女君身边多是奇物,一只看似普通的猫怎也有渺视众生的霸气。”
猫听着这话,傲娇的撇过头,对于龙尊言语中的危险表示不屑,重新窝在我怀里,闭上眼不去看他们。
我又是一副言行和善:“龙尊谬赞了,一只普通的猫罢了。”
龙尊又是给了我面子:“接下的事,朕会与狐帝交谈,并不劳烦女君了。”
我笑着回答,一言一行挑不出错处:“不敢不敢。”
等送走龙尊他们,我抱着猫咪起身,锦鑫顺势扶住我,灵兰接到她手中推着的轮椅,我摆摆手示意灵兰先行退下,后被锦鑫搀扶着去往兔族。
不知骛桉又与凌潇鬼混到哪了,她宫中的宫娥说她俩一大早离开了青丘,我便与锦鑫在她的守怡殿前院等着。
有她在,必保我不受干扰。
这期间,锦鑫一如往常不会的就询问:“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照您的性子一定会给予偿还,他怎么就不领情呢?”
我脸上挂着假笑,神情似有些怪异:“龙尊说的是不能保持合作关系,这个合作关系指的是四皇族同气连枝,我才不要这虚伪的什么同气连枝,而我说要偿还本就是客气话,经此一事,四皇族之间的表面和谐怕是保不住,他不说要求才好,这样我就永远欠他一个面子,往后若是不护着他,全族定会被议论。”
锦鑫更加疑惑了:“那这明显对您不利。”
“我要的就是让四皇族的请谊彻底瓦解,本就是要弑神,我是不打算让这六界重新变回初神时代的上下界,神界与妖界整改就好。”顿了顿,我又继续说道“况且你想想,我不代表青丘结交魔界是想依靠吗?”
锦鑫:“我不明白,多此一举的事。”
我耐心解释道:“不久将来四皇族请谊瓦解的同时,我会以自己为桥梁而不是把整个青丘搭进去,建起神界与魔界之间,哪怕短暂的友好,届时神界既不会去动我,也要想方设法让青丘与神界两界联姻,我就能把黎卿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锦鑫起了兴趣,打趣道:“您对她有兴趣?绑过来便是。”
我把到嘴边骂她的话吞进肚子里,面无表情道:“我们不是土匪,你是把天渊之巅当土匪窝了吗?她可以算是我默认下的气运之子,那我便是这反派,倘若神有了羁绊,那还是神吗。”
锦鑫不赞同:“您怎么能是反派?与天作对的才是反派。”
“不不不,我对这世界可包容了。”我像是想到什么,语气淡淡嘱咐道“你现在虽是以我神器的身份在这世界呆着,但也不能忘了,你是在执法,违抗执法者,杀无赦。”
我能这么说,未来定是有个间接违抗执法者。
我与她在廊内静候,锦鑫手上又出现了那个烟斗,一副何事都不在意的样子:“唉,您是如何接纳我的,又如何让我做了这长期执法者?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意。”
“因为你连我都敢砍,而且是在我亮出身份的时候,只有你敢妄自揣测我的心思。”
但她忠心,不管是为了屈身于权术,能够毫无顾忌的杀生,是真心,我敢说天渊之巅只有她最忠诚于天道,衿婪因着心中那份感情,还有所谓朋友的身份,要的是与我平起平坐。
锦鑫直言直语,完全不给我的回答留后路:“那是不是每一任执法者都敢砍您?”
我再一次收回想骂她的烦心,彻底词穷了,也只能实话实说:“幻神不这样。”至少现在的幻神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