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朕能予之,亦能收回
这世上哪来完美契合的灵魂?有的,只不过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刘良女的兴趣爱好,完全是针对朱厚照训练出来的。
他多才多艺,刘良女琴棋无双;他追求潮流,刘良女出自风尘,身处潮流第一线,随驾后不时指点朱厚照潮流品味;他酷爱饮酒,刘良女千杯不醉,且独具慧眼,对诗酒文化有着很高的品鉴能力。
刘良女性格洒脱,快意恩仇,正好搔到朱厚照痒处,成为他的白月光。
可抽丝剥茧后,朱厚照发现恐怖的事实,刘良女是针对他打造出来的人设!
那么,她在为谁效力?
“张锐,刘夫人是谁举荐给朕的?”朱厚照忽然问。
张锐微微错愕,雀跃道:“回皇爷,是正德十二年,您威震漠北时,晋王府进献给皇爷的。”
正德十二年,朱厚照初掌兵权,于关外大战小王子,阵斩蒙卒一人,值得吹一辈子。
朱厚照眼神微眯,想训练出这样一个顶级间谍,起码需要三年时间,往前推就是正德九年。
正德九年,正月十六,乾清宫大火,朱厚照迁出紫禁城,移居豹房,再立中枢。
而史书上只记下,大火时,朱厚照说出“好一棚大烟火啊”的话,成为他荒唐的象征,却无人深究大火的起因,他本人有没有受伤!
就是从正德九年开始,原身和前朝彻底决裂,那么前朝有人秘密训练顶级间谍,也就可以理解了,借晋王的手送入宫中,核心目的呢?
豹房!
渗透豹房,掌握朕的动向,促使朕死亡!
朱厚照忽然想到很多事:“张锐,可还记得朕第一次落水?”
那是正德十四年,朱厚照打了满朝文武的屁股,才决定南巡的,六月份宁王造反,临时改道御驾亲征。
南巡之前,他将一枚簪子信物让刘良女清楚记住,告诉她,来接你的人会带着这枚簪子,确定真假,你才能跟他走。
可南巡改为南征,途中纵马奔驰,朱厚照贴身携带的簪子不见了,为了完成约定,朱厚照亲自架舟,舟迎美人。
因此耽搁了大军行程,此时宁王叛乱已被王守仁平定。
朱厚照驻跸南京,临时起意,命令张永去江西勘察,他本人则留在南京。
并未住进南京紫禁城,而是借住在富商徐霖家中,垂钓之时,意外落水,这是他第一次落水。
“奴婢有幸随驾。”
“銮驾驻跸南京,由伶人臧贤引荐,住在富商徐霖家中。”
“徐霖是戏曲大家,您与他谈曲饮酒,主宾尽欢。”
“于垂钓之时,不小心落水,当时韦秉笔侍奉,您落水后,他疾呼求救,是您干儿子许泰您背上来的。”
张锐小心问:“皇爷为何提此旧事?”
就因为刘良女这个小插曲,改变了朱厚照御驾亲征的策略,宁王造反引起的不是军事动荡,而是恐怖的政治动荡。
宁王朱宸濠在京师长袖善舞,交游广阔,在造反之前,贿赂满朝公卿,没接受贿赂的寥寥无几。
据说朱宸濠留有账本,王守仁没拿到,张永没拿到,张忠也没拿到,而朱宸濠至死也没交出账本,所以朱宸濠在通州被处死。
也是这个小插曲,让他第一次溶于水。
“布菜吧。”朱厚照收回视线。
王满堂随驾时日甚短,却第一次见识到皇家无情,她本想争后位的,见识到雷霆君威后,她手脚都是软的,夹了半天,一片菜叶都夹不起来。
朱厚照抬头瞥了她一眼,王满堂立刻跪伏在地:“奴婢有罪,求皇爷恩恕!”
“孙瓒,你来。”朱厚照发现王满堂,难堪大用,兴趣萧索。
朱厚照吃了两口菜,垫垫肚子:“华南,朕第一次落水,也是你诊治的吧?”
华南刚松口气,又被提溜出来:“回万岁,是臣主治。”
“给朕用药,是韦霖同意的,对吧?”
朱厚照眼眸一挑:“让韦霖滚过来,朕有事问他。”
张锐内心一突,皇帝在逼他,逼他动手,皇帝还有什么底牌?莫非已经有太监再次投效了他?
他目光游弋,怀疑郑通和孙瓒。
旋即神色黯然,只要皇帝肯授予权力,一定会有底层太监,宁愿享受一天风光,也会投靠皇帝的。
这才是皇权。
“奴婢遵旨。”
“打发人去传,饭后朕就要见到人。”朱厚照就是在逼张锐,要么玉石俱焚,要么跪下求饶。
只要他健康,就会有无数太监投效,他永远不缺忠犬。
张锐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东厂二把手,是张永坐下走狗,张永是东宫伴读出身,能倒向文官,也能再次投靠他。
他斗不过前朝,还斗不过太监?
摆在张锐面前两条路,弑君,或投效!
而一旦投效,主动权尽失,生命掌握在皇帝手中,还会成为前朝眼中钉肉中刺,再无合作的可能。
张锐纠结之极,明明胜券在握,仅一顿饭的光景,朱厚照就拿回了主动权。
因为朱厚照证明了自己是健康的,仅此而已,就足够了!
张锐仰头,看着吃得优哉游哉的皇帝,他就知道,自己败了,铤而走险弑君,需要等深夜偷偷进行。
而皇帝借处置刘良女的机会,传诏入紫禁城,又诏韦霖觐见,把留给张锐的时间缩短到一顿饭的功夫。
除非张锐能在一顿饭时间内,弄死皇帝,否则他绝无翻盘的可能。
问题是,皇帝健康地吃饭,导致他手下人心离散,不可能有人随他弑君,他败了!败得彻底!
“奴婢求皇爷开恩啊!”
张锐磕头如捣蒜:“奴婢被猪油蒙心,错信张太监唆使,在择储之事上左右摇摆,辜负皇爷重望,求皇爷恕罪,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他避重就轻,择储之事是毛澄上疏奏报之事,想拉张永下水。
朱厚照认真品鉴美味菜肴,他循序渐进,步步紧逼张锐,也在试探刘良女的真正身份,结果试出来了。
殿中响彻张锐的磕头声,华南脸色狂变,张锐叛逃,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届时他该如何解释!
“择储?关你东厂何事啊?”
朱厚照吃至三四分饱,他刚刚醒转,身体虚弱,不宜多食。
他语气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