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饭局
魏驰留下胡阜华和钟如茵两人在办公室,胡阜华满脑子想挤出话,却怎么也想不出,只好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的,我不挑。”钟如茵见胡阜华满脸苦恼的样子,于是又说:“不然就到楼下的西餐厅吃好了。”
胡阜华太久没到这附近,一时也想不出该吃什么,便复议钟如茵的建议,两人一起坐电梯到二楼的西餐厅。那是间十分高级的正统西餐厅,餐厅内的服务人员都是穿着西装,漂亮的桌巾与摆盘让胡阜华全身都紧绷起来,当他翻开侍者送来的菜单时,原本就斗大的双眼睁得更大,一份简单的商业午餐就要价一百元以上,上面还标注“仅周一至周五供应”,那今天呢?他看到了假日只能点起价一百六十元意大利面正餐或二百元以上的排餐。钟如茵点了份鲱鱼排餐,胡阜华只好硬着头皮也和她点相同的排餐。
“胡先生……”
“叫我阜华就可以了,我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嗯……”钟如茵沉吟一会儿,便续道:“好……那天和你们一起聊得很愉快,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吗?”
“不是,”胡阜华喝口水:“我们是亲戚,亚轩是我堂哥,程瑞和赵誉之是我表弟,不过我们四个人都是同一年生的。”
“真巧呢。”侍者送上了色拉,钟如茵简单地尝了两口便放下了叉子:“赵誉之我是知道的,他是一位很棒的演奏者,我很欣赏他的技巧和琴音。程瑞,那天晚上比较少和他接触,主要是和你以及你堂哥聊天呢,他说他是教授吗?”
“他今年回国教书,应该还不是呢,但只要能够晋升,将来升上教授一定不成问题的,他又聪明又优秀,而且听说是学校特别延揽回来的,应该是指日可待吧。”侍者把胡阜华用完的空色拉盘端走,送上了汤品和面包,钟如茵也示意侍者将她未吃几口的色拉盘端走。
“他那么聪明,一定是用公费出国的吧。”钟如茵喝了几口汤便放下汤匙,面包则没有取用的迹象。
“这倒不是,他高中就和我叔叔、婶婶出国了,他有美国籍。”胡阜华喝完了汤,也把自己的面包吃完了。
“所以他才说本来想在耶鲁任教的,因为已经在美国住十几年了,我们也都认为他不会回国了。”侍者送来两人的主餐,一个偌大的餐盘漂漂亮亮地摆着一小块与盘子不成比例的鲱鱼排,几根苜蓿芽和两颗圣女番茄聊以点缀,再淋上橙色的酱汁,显得既华贵却又有种空虚感,胡阜华拿起刀叉切了一口送进嘴里,味道还算清爽,钟如茵则浅尝了几口便停住了,番茄及苜蓿芽则原封不动地留在餐盘里。
侍者收走胡阜华的空盘和钟如茵还剩一半以上的主餐,端上餐后甜点提拉米苏及饮料,钟如茵点的是鲜榨果汁,胡阜华则点热咖啡,钟如茵正喝第一口时,她的手机那带点忧郁的克赖斯勒《爱之悲》响起,她优优雅雅地从皮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者后,才接起电话用温柔的声音接听。未久便挂了电话,然后对胡阜华道:“不好意思,我的学生到了,他说今天得提早离开,所以希望我能提早上课,我就没办法多待了,下次再见。”胡阜华有些错愕,但还是礼貌性地站起身,钟如茵可能发现自己的失礼,于是又问:“你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我再和你联络。”
听到钟如茵主动索取自己的电话,胡阜华突地感到莫名开心,他故作镇定地念了自己的号码,想说请她回拨时自己便可留住她的电话,只是钟如茵走得匆忙,只输进胡阜华的电话后就和他匆匆道别。胡阜华等她走出餐厅大门后,又坐下来喝咖啡,双眼望着鲜榨果汁,犹疑许久后,拿起鲜榨果汁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吸管上原有的口红印便消失了。那顿午餐,花了胡阜华六百多元!
今天晚上的胡阜华突然特别想保养萨克斯,但他拿出来的并不是现在常用的专业级中音萨克斯管,也不是高音和次中音萨克斯管,而是跟了他二十年的学生进阶版中音萨克斯管,这支萨克斯管他已经有十年没拿出来吹了,这是他的第一支萨克斯管,是他考上学校管乐团比赛手时,妈妈花了七千元买给他的礼物,他一直用到大学存钱买了现在使用的萨克斯管后才将它束之高阁。胡阜华从琴盒中拿出分解的萨克斯管,用通条布轻轻地擦拭外表,又把通条布塞进管内清理、上油、装竹片,上吹嘴、调音,然后吹了几个音,接着便吹了美国民谣《古老的大钟》,他记得这是他在四年级时萨克斯管老师教他的,他十分喜欢这首歌,曲子很美,妈妈也告诉他这首歌的歌词,叙说的是作曲者讲述自己家那只有钟摆大钟的故事,那只大钟见证了作曲者爷爷的出生、成长、恋爱、成家、育儿、年老、死亡,在从不停歇地摆动了百年后,随着爷爷蒙主宠召而停摆,再也不动了,有淡淡的哀愁,又带着暖暖的温情……
忙乱了一早上,胡阜华和陈冠威总算把审图及简报资料做最后的定稿,午餐过后一起到程右丞的学校谈活动中心改建案,两人在警卫室换了证件,便循着警卫指引的路径来到总务处,总务处的承办组长是一位中年男人,顶上微秃,所余的灰白头发整齐地盖过发亮的头顶,身材不高但算得上精壮,他客客气气地领着两人与承办人坐在总务处内的一张会客木椅,胡阜华与组长互递名片相互介绍,那组长名叫郭志雄,他为胡阜华介绍学校的承办人,一位看起来颇老实的年轻学校干事,叫任家兴,胡阜华也介绍陈冠威后,才拿出简报与图稿说明活动中心的改建设计,郭组长提出了一些活动中心必备的需求,胡阜华也一一解释,并简单地修改纪录,郭组长本身并不是工程专业,所以对很多建筑上的技术和难处不见得很懂,不过他仍是认真的一一询问,也提出自己的顾虑。胡阜华知道自己从踏进总务处,已经听过了四次钟声,等于是两节课的时间,在学校敲了放学钟声后,郭组长才心满意足地把他们送出办公室,并请任家兴带他们到活动中心进行实地了解。
学校的学生全都从教室涌出来,有的准备赶去补习、有的参加社团、有的还在打扫,胡阜华和陈冠威一面欣赏着青春少男少女活力的身影,一面往活动中心走去。
“右丞爸爸?”
胡阜华下意识地回头!偌大的校园,竟仍能在人潮汹涌的时刻遇上叶朱华,只是更吃惊的是陈冠威:“阜华哥,你有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朱华吃惊的程度实际上也不在陈冠威之下。
“我是来学校谈活动中心的改建案的。”胡阜华神色如常地说道。
“改建案?你不是机师吗?”
“机师?”陈冠威更加吃惊了。
“我是建筑师,”胡阜华突然记起叶朱华把自己认错人的事,也发现现在正是澄清的机会:“右丞的爸爸是副机师,我不是右丞的爸爸,我是他的二伯。”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叶朱华有些发窘也有些气恼。
“我一直想说,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说啊。”胡阜华搔搔头,叶朱华这时才像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问:“既然你不是右丞爸爸,所以……你也不叫‘程瑞’了,那请问……”
胡阜华这才突然发现,叶朱华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于是赶紧从胸口口袋中掏出名片递给叶朱华,叶朱华看了一眼,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似乎连脖子都是晕红的,她又羞又窘,结结巴巴地说:“右丞……右丞从来没跟我……说过……真对不起……”她停顿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上次咖啡厅见到的那位小姐……”
“她是我堂哥的前未婚妻,不是右丞的母亲,这你也搞错了……”胡阜华发现叶朱华的脸已经涨红得像苹果一般,赶忙替她解危:“这些你都不用在意,右丞的爸爸常出国,所以他从小到大的家长会、运动会、表演日什么的,都是我代表参加的,所以我可能更像右丞的爸爸。还有那一天在咖啡厅,薇琪……就是你看到的那位小姐,因为刚跟我堂哥分手,所以情绪不太稳,让人误会也是正常的,所以你真的不用太介意。”
任家兴走进活动中心后才发现胡阜华和陈冠威没跟上,于是又踅出来,一见叶朱华正和胡阜华谈话,诧异地问:“叶老师,你们认识?”
“家兴?原来你是改建案的承办人呢!”叶朱华的坏心情似乎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又转成了开心的心情:“右……不对,这位胡先生之前代替我们班一位学生的家长来参加我们班上的家长会,所以我把他误认成同学的父亲了。”
胡阜华见时间已经不早,忙向叶朱华道:“现在误会也解开了,没什么事,我还要看一下活动中心,就不跟你多聊了。”
叶朱华看着胡阜华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胡阜华并没怪她,让她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心里感激他的厚道,决定改天一定要请他吃饭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