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臭狐狸与死鸟
皑皑白雪覆盖大地，是上半晌刚下的。
扑簌扑簌，枝头堆着的雪花被飞禽惊动，纷纷扬扬被带下。
鞋履走在厚实的白雪上，发出好听的吱呀声。
“信哥儿，我真没骗你！”
林中有三小少年，看着年纪约莫十二三岁。
走在前头的活泼少年，有些愁眉苦脸，“我真在这看到白狐的踪迹了！”
“那狐狸爪印有好多呢。”
他左右张望，恨不得在这白雪地上瞪出只狐狸来才好，“哪成想我回去找你这阵又落了大雪，把脚印都遮住了。”
“你这白二郎，要不别人都不信你呢。”另外一少年冷哼一声，“做事太不靠谱了，刚下这么大雪就拉着我和信哥出来打猎，白白走空一趟吧！”
“你！我是叫信哥来，又没让你这卖肉的来！”白二郎老大不爽了，“一边呆着去！”
被他们唤作信哥的少年走在最后，身量像刚抽条似的，在三人之中高且瘦，身后背着把木弓，腰侧悬挂箭筒，还真有番打猎的仗势。
“而且，我还不是为了信哥。”白二郎嘟嘟囔囔，委屈的很，“如今城里有富商花大价钱收白狐，要是信哥能抓到白狐，那……钱不就有着落了嘛。”
听到这，屠户家的张三郎也不说话了，转而专心致志寻找起白狐的踪影。
可惜，今日注定是与那狐狸无缘了。
三人眼睛都要看瞎了，也没看见根狐狸毛。
无法，只能做好记号，先回去。
这山里可冻死人，冷风还嗖嗖的刮。
回程路上，张三郎搓着手，“信哥，你跟我去我那屋呗，有炭火，烤烤。”
“跟我回去也行！”白二郎把头挤过来，“我家炭火烧的旺，还不熏人！”
“你家？”张二郎撇嘴，“也要进得去才行！”
“不了，你们各自家去。”
眼看又要争吵，夏信笑了笑，拍拍箭筒，“我得先把这些放回去，然后烧点饭菜。”
“好吧。”
白二郎和张三郎只能眼巴巴看着夏信回城郊边的住所。
“信哥真是太苦了。”白二郎说着，人都没精神了，“要我是我大哥就好了，我就能拿一笔钱出来，治好信哥娘亲的病。”
可惜他不是什么正经白家公子，在白家跟空气一样。
张二郎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入城后各自散开，一个去城东，一个往城西，相隔远远的。
他们却没想到，夏信并未回家，在离开他们视线后，再次返回了山上。
沿途，他拔了堆枯黄的草，连同一些小树枝。
回到白狐出没的地点后，夏信钻进了方才注意到的树洞，用这些捡来的物什简单做了伪装，只余下两三小缝隙，用来观察。
他呼了口气，静静待在树洞里，决心要在这待到晚上。
娘如今住在城里的医馆，每日要花上不少文钱，家中以前父亲猎回来的皮子早已经尽数抵卖，如今所剩银钱，不过至多让娘在医馆多待五六日。
这还是遇到好时候了，恰逢城内新开了这家颇为慈善的医馆，不然要是换成其他医馆，夏信早就将银钱花光，他娘亲也只能回到老旧破败的家中。
城内刘家收购白狐，开到了十两银子的高价。
如果拿到这十两，说不定娘就能住到治好！
一想到这，夏信抛开杂念，安安静静的等待。
寒冷从鞋底蔓延，将脚冻的发木。
他不敢有什么动作，紧咬牙关。
等到又一场大雪落下。
夏信反倒有些庆幸。
虽然方才在躲藏前，他已尽可能将脚印抹去，但仍然害怕留下什么踪迹。
现在又下了雪，说不定狐狸更可能出现。
等到冬日最后一点温暖的阳光都消失不见，潜入夜幕。
这片林子里，没有光源，月光太暗，如今寻常人已不可视物。
夏信面无血色，思绪没有先前灵活，只记得不要闭眼，不能睡觉。
他自小就知自身特异，夜晚能如同白昼一样视物。
夜色沉沉，只时不时传来风声，再就是偶尔几声鸟叫。
要是，能有几只鸟做朋友就好了。
夏信脑子迷蒙想着，让它们做自己的帮手。
“那死鸟！叫屁啊叫！快点滚下来！”
这时，一道年轻男声响起。
夏信眼睛睁大，这么晚。山上还有人？
“臭狐狸，脾气可真暴。”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稚嫩童声，清脆悦耳，“我飞这老高，还能闻到你那狐臊味，要是飞下来，沾一身狐臭，我还要不要活了？”
飞？
鸟？狐狸？
夏信听的满心迷茫，突见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狐。
白狐皮毛洁白，比地上的雪还要干净，它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几步后停下。
出现了！
夏信还来不及欣喜，却见那白狐仰起脑袋，口吐人言：“生的几年灵智，就嚣张成这个样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毛都扒光，烤了吃了！”
“我确实只生了几年灵智。”童声悠悠，“但比起某些空度岁月的狐来说，还是聪明些。”
狐狸呲牙咧嘴，发出阵阵威慑意味的低吼。
夏信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心脏猛然跳动。
自己这是遇到白二郎最爱看的话本子里写的妖精了！
妖精会吃人！
不能让它们发现自己！
“哟，还生气了。”
翅膀扇动，一只乌鸦飞至半空，它乐呵呵说道：“你这狐狸犯了蠢，要是没有我，你这次可玩球咯。”
“找死！”狐狸说着，跳着扑向乌鸦。
“这里这么大个活人都看不见。”乌鸦冷笑，扇扇翅膀，飞高一些。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向夏信躲藏的树洞，将树洞前那些用作遮掩的草木尽数吹飞。
狐狸看向那块，见里面露出个半大小子，它内心恼火，哪来的臭人。
眼看那小子拔腿就跑，它更是不满，几步扑了上去，将夏信扑倒在了地上。
白狐张开大口，露出獠牙，就要咬向夏信脖颈。
“慢。”乌鸦飞来，“说你是蠢狐狸，你还真是啊。”
“出现个人多好啊。”它啧啧说道：“昨日还在跟我争吵谁先进那洞府，现在脑子转不过弯了？”
狐狸用爪子按住夏信，低头瞧瞧这幼崽，“死鸟，这崽子毫无法力，怎么使？”
乌鸦暗暗翻了白眼，这狐狸真是它见过最蠢的，难怪被逐出了圣山。
“我们带他进去不就行了？”它说道：“到时候但凡有什么布置，就先让这小子去试，我们两在后面静观。
“事成之后好处平分，这人最后也留给你享用。”
也好。狐狸心想，拿到宝贝之后，再找机会杀了死鸟，自己毫无风险，独独占得一方洞府好处。
想到那突然出现的洞府，狐狸就心热，没想到在离开圣山后，还能有这样一份机缘。
哼！到时候，等它修为大增，回圣山把那些道貌岸然的狐全杀了！
乌鸦冷冷看着白狐思索，心里暗道：跟这种贪心蠢狐狸合作，真是费神。
要不是自己修炼日短，又是与这狐狸一同发现的洞府，它早单干了！
夏信脸被压到地上，吃了几口雪，心中绝望。
他被妖怪吃了，娘怎么办？
…………
流水潺潺，绿意盎然。
一方水池中，生长着许多荷叶，此时荷花盛放，满是生机。
荷叶宽敞，出人意料，在一方荷叶上竟躺着一个人。
那是位年轻男子，看着至多弱冠年华，容颜俊秀。
他闭着双眼，左眼眼尾处有着一颗小小红痣，表情安然，似在熟睡。
忽然。
池中水起波浪，使得男子右手掌垂落清澈池水中。
他手指轻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