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螭
宁城又下雨了。
细密的雨珠打在瓦片,窗沿……
听起来,有点疏离意味。
莺莺独坐房中,她对着镜子,捏着几缕头发,仔细端详。
“这雨不能再下了。”一道声音说道。
莺莺皱起眉头,“可,若不再下雨,温二郎不赎我了……”
“等那修士走了,再找个公子哥来便是。”那声音回复道。
“我不想要其他人。”莺莺眼露坚定,“我就要他,只有他,才会对我好。”
那声音冷漠,“蠢笨。”
莺莺垂下头,依旧坚持,“快了,只要再两三天,二郎就会带我回去了,他昨晚已向我做了保证。”
“做你这行当的,居然会如此相信一位恩客。”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大人。”莺莺眼角带泪,“再下这三天雨水,事后,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哼。”声音说道:“怜你蹉跎半生,不过,你要小心着些,莫要出什么差池。”
“不会的,大人。”莺莺行了一礼,“多谢您。”
声音不再回应。
莺莺仍旧坐在原处,想着温二郎。
“姑娘。”
莫名有陌生声音响起。
莺莺惊讶,她扭过头去,却见一人坐在窗台上。
“你是……昨晚的祝公子?”莺莺站起身,往后退,“您为何在这,我要叫人来了。”
祝献笑了笑,跳进这间屋子吗,“嘘。”
“莺莺姑娘也不想自己做的事被人知道吧。”
他说完,总觉着这话有点不对劲。
祝献干脆伸出手,一精致小巧的香炉飞了过来。
半途中,那香炉似是要挣扎,波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落到了祝献手里。
祝献用手指弹了下那香炉,“狗东西,哪跑出来的?”
香炉如同死物,动也不动。
莺莺眼露紧张,不知该如何反应。
“姑娘。”祝献看向她,“我不知这东西都向你许诺了什么,但我想,你大概给不出它想要的。”
莺莺听了这话,有些激动起来,“我付得起!大人只要我几年寿命,我给的起!”
祝献另一只手上突然多了只毛笔,他挤破食指,用毛笔蘸取了点血液。
“莺莺!他想毁你机缘!”
从香炉里传出声音,带着焦急,“快把我抢回来,不然,温二郎再不会来找你!”
祝献勾起嘴角,拿着毛笔,在香炉上开始书写篆字。
他温柔说道:“你很好运哦,我师姐刚教的诛邪阵,就让你用上了。”
莺莺咬住嘴唇,就要冲过去。
“停。”祝献说道:“我还不想打晕你。”
莺莺身形突兀顿住,动弹不得。
祝献已在香炉上书写到第三个篆字。
“住手!你会后悔的!若毁了我,我主人必将获知你的气息!”香炉叫道:“到时你将生不如死!”
“吵死了。”祝献说道:“你主人谁啊?”
“哼!吾主!”那香炉声音敬重,“螭狰!”
还带着些理直气壮,听了这名就老老实实跪下!
“呃……谁啊?”祝献继续写字,“没听过。”
“哈啊?!”香炉不能接受,“你是哪来的小散修,居然连吾主的名字都未曾听闻,孤陋寡闻!”
“对不住啦。”
祝献笑着说道:“我这个孤陋寡闻的小散修,马上就会干掉您这位大人物了。”
“……”
香炉沉默几瞬,忽然用蛊惑的嗓音说道:
“小子,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帮你获得至高无上的传承——”
“香炉香炉,只要你听话——”祝献模仿它的腔调,“我就可以帮你举办一场静默雅致的葬礼哦。”
“……”香炉似乎变大了一点。
祝献晃了晃,“生气了?”
“好吧,我们安静一些也好。”他说道:“毕竟,我们还不太熟,不能交浅言深。”
香炉缩回原来大小,“小子,你若驱动阵法,必会后悔,这世上还无人敢如此草率的破坏我。”
祝献仔细瞧瞧它,“瞧着不大,装了一壶口气吧。”
香炉有些抖动。
被气的。
扑通一声。
莺莺这女子倒在了地上,已经陷入昏沉。
祝献停住笔,抬眸。
屋内多了一个人。
…………
“师兄。”
温殊抬头看看天色,“你说过一时辰,必会停雨,真的停了呢。”
雨后的太阳,如被清洗过一样,干净亮眼。
沐浴着这样的阳光,忍不住让人舒服想伸个懒腰。
温殊压制住这样的冲动,问道:“师兄找到作恶的邪物,为何不找我一块去?”
“我也是猜测。”
祝献说道:“想着去碰碰运气,没成想那邪物如此不设防,光天化日就与莺莺姑娘在房内交谈,连个隔音的法术都不施展。”
他寻思,“或许,也有可能是它力不能及。”
“不管如何,师兄好聪明。”温殊扬起笑容,说道:“这么快就找到了背后的原因。”
祝献说道:“其实还要多亏你。”
“我?”温殊疑惑,指着自己,眼神带着蒙圈。
祝献点头,“昨日,温师妹不是在那青楼里觉得气味难闻?”
温殊:“是有此事。”
“温师妹是女儿家,日常也会接触胭脂之类的物品。”
祝献说道:“虽那青楼涂抹胭脂的女子众多,但比起我这等不接触此类物品的男子,温师妹怎会先适应不了呢。
“后来,在你二兄库房里瞧见那博山炉,我就想,那香味是不是有些问题。”
“原是如此,师兄。”
温殊凑近点,半眯起眼,“有没有可能,你们男子就是更适应那种场所,所以不觉奇怪?”
“不要瞎说,我才不喜去那种地方。”祝献当即否定。
“我潜入了你二兄如今睡的书房,发现他日常晚上会熏香入睡。”他说道:“那香灰有些古怪,若两人同时嗅此香,能一同入梦。”
温殊猜到了,“在梦里,大概莺莺姑娘与我二兄说了些下雨是天赐良缘的话,每晚都有此梦,我那蠢二兄信以为真,就闹着要赎她做正妻?”
她有点奇怪,“那邪物,为何要让天上下雨呢,换个别的什么,就不至于这么引人注目了。”
“那莺莺喜雨,这下雨对凡人来说,好似也只有上天才能操控,轻易就能让人信服。”
祝献心想,那邪物衰落之下,还能有此能力,确实不凡。
“师兄。”温殊说道:“你这几日,偷偷进了不少房间。”
她语气带着调笑,“厉害着呢,辛苦啦。”
这少女又小小嘀咕,“幸好师兄不是什么性情变态之人,咦……好像也说不准呢。”
“……温师妹。”祝献说道:“我听得见。”
温殊笑容灿烂,轻轻回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