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与不取
祝献也没想到，再生躯体恢复意识不到两个时辰，他就遇到了曾见过几面的江清。
而江清看到他后，还提到了自己的名讳。
祝献如今的容貌只与原先有三分相似，这相似处在于眉眼，其余五官皆不同。
是他上辈子的长相。
对三分相似之处的人，还提到了祝献二字，他心中寻思，难不成圣山那位不相信自己死了？
不至于吧。
那日在灵蕴山，他确实是死了，不然怎么瞒得过张师叔，再者宗门在事后定会派相应的修士来查探。
只是自己事先做了布置，在生机断绝后，靠着早已分割下的部分魂体，在那洞府内缓缓修复，再造躯壳。
如此，花费了二十年，才得以苏醒。
祝献方才从夏信那得知了今年的年号，因此才能具体计算。在完全苏醒意识之前，他浑浑噩噩，不知岁月。
二十年后，还能听到自己名字……
“南先生，到了。”
夏信走到自家屋门前，有些羞怯，“寒舍破落，让先生见笑了。”
他先前一直大人、神仙大人、仙人、仙长大人的叫。
祝献听着，觉得不太好听，“我原先是一文人，也曾教过几个学子，如此，你可唤我南先生。”
夏信是个听话的孩子，很迅速的改了口。
两人此时已与江清等人分开，白狐也交给了江清。
至于报酬，祝献还未提。
“这几日，吾将在平城暂留。”这圣山护法说道：“期间，南道友若想好所要之物，来白府告知一声便是。”
他也不怕这大护法赖他帐，江清向来是个守信狐，与其他狐狸不太相像。
乌鸦站在夏信肩膀上，往房子里瞧了一眼。
算不上很小，进去还有个院落，就是空荡的很，只堆着些柴火，打了口井。
里面房屋是石砖砌的，按理说，在这平城还不错，但这缺了点，那缺了点，再加上无甚家具，因此充满了干净但贫穷的气息。
乌鸦现今成了夏信未结灵契的灵宠，为期十年。
它内心有些悲凉，这傻孩子，尽想着用它去打猎。
本乌可是在这乡野都能自行学会修炼的鸟族！天资如此优秀，却要被这人族小崽驱使……
条件还这么差！
唉。
可乌鸦不敢反抗，甚至也不敢逃跑，虽因夏信没有修为，与它签订不了灵契，但祝献在它体内留下了一道法力。
若是它敢伤害夏信，必死。
而若是十年未满就离开，它也完蛋。
夏信从橱柜里取出了家里最舒适的被褥，虽有些陈旧，但干干净净。
他铺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对自己所能提供的条件很觉抱歉，“南先生，今夜请您在此歇息。”
这家就两个房间有床，夏信准备去娘亲房里对付一宿。
“不了。”祝献笑了笑，“虽不知小友为何扮作男孩，年岁也小，但终究男女有别，我在其余空房打坐一夜即可。”
夏信略显惊吓，很快就反应过来，仙人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偏头看看乌鸦，见这妖也无甚么波动。
“瞧我作甚。”乌鸦理理羽毛，“我也是雌的，占不了你便宜。”
这鸟声音是童声，倒确实不好分辨雄雌。
“因一些俗世理由，这才扮作男孩，时日久了，竟没能率先表明。”
夏信说道：“望南先生勿怪，明日我再去山头打打猎物，换来钱财，让南先生能住去城内酒家，有一安睡之地。”
说到最后，她又觉歉疚起来，南先生救了她的性命，还赠如此大礼，她却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不能提供。
手头剩余的钱，夏信在昨日就已几乎全数交予娘亲在的医馆。屋子里到处翻翻应能翻出二三十文，可也不够城内酒家房钱。
所幸，在乌鸦帮忙的情况下，理应能猎到些野物，这冬日时节，城内富豪最是爱吃不易得的食物。
“小友莫要介怀。”祝献温声说道：“明日，你带我去那医馆。
“我虽不是医修，但知晓些医术。”
夏信听了，惊喜万分，当即想要行大礼，膝盖往下弯，被看不见的柔和力道阻止。
“我不喜人下跪。”祝献说道：“此乃小事，小友今夜先歇息吧。”
说罢，他便离开此屋，“我自去寻一处修炼，勿要跟随。”
对南先生是小事，但对自己来说是天大的事！夏信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回报仙人。
可惜她身无长物，年岁小，除了会打猎，也没什么技能。
一时之间，挫败感袭来。
“笨。”乌鸦暗暗羡慕，嘴上不在乎说道：“我要是你，就缠着那位大人，求他赐你修炼法门。”
“我已不能还南先生大恩。”夏信皱起眉，“若还索取，怎可为人？”
乌鸦读出她的言外之意：难怪你是只鸟。
“……哼！愚蠢！无可救药！”
它从夏信身上飞下，落到床铺上，“大人最多再在这平城滞留数日，你先前听我与那蠢狐狸对话，便可猜到你自身具有修炼的天赋。
“在这乡野，远离灵界，若不趁此机会向大人这位修士求助，你这辈子可能都无第二个这么好的机会了！到时候浪费机缘，天赋耗尽，终身当一猎户，只能在山里头讨吃的！”
乌鸦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恨铁不成钢。
“那又如何，我本就是猎户。”
夏信不想与乌鸦争执，怕声音吵到南先生，不欲再开口，准备去井里打些水，收拾一番睡觉。
“你这猎户，没去过学堂？”乌鸦存了小心思，喋喋不休，“难道不曾听闻一句话，‘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你遇上大人，就是你的福缘，不抓住机会，以后有你哭的！”
它还要再说，夏信走近，将床上被子翻叠，罩住这只乌鸦，“闭上嘴，不然赶你出去睡觉。”
“……好、好好，好的很。”
一个人类小崽子也骑自己头上来了！
乌鸦气闷，从被子里钻出，背对夏信，合上眼。
它就不信了，等它再摸索些情况，必能将这小娃牢牢掌控！
夏信见它安静，自去院中打水。
祝献走前说不要打扰，她就打满一水缸，放置在祝献待的房间外，外加一些洗漱用具。
不知道仙人需不需要用水清洁。
先准备着。
如此，夏信再自行洗漱，换上衣物，睡去了房里。
乌鸦仍旧背对她，不予理会。
夏信伸出手指，戳戳它。
乌鸦故意等了几秒，才淡淡开口，“何事？”
哼，还是心动了吧？它就说它这一好嘴，连妖都说服得，何况这区区小人——
“明早，陪我去打猎。”
夏信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睡了。
还不等乌鸦有所反应，就听到她放缓的呼吸。
……竟已睡着了！
乌鸦顿时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