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狼黄狈
贺齐摇摇头，低下头拽起胖鬼衣领，将醒木凑到他眼前，“你这块醒目是哪里来的？”
胖鬼以为又要挨揍，吓得浑身肥肉乱颤，
“这个，这个东西是我从茶馆先生那里偷来的，他之前喝醉酒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就偷了过来拿去卖，结果大家都说这就是块普通木头做的，一直没卖出去，我就留了下来。”
“那茶馆先生在哪里？”
贺奇想找这位茶馆先生好好打听这东西的背景，看看能不能从这里面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让道种悸动，
“茶馆先生前段时间在茶楼说完书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了。”
可惜了，贺齐心里有些遗憾，他将胖鬼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一脸笑容的对他说道，
“胖哥，你说的不错，相声讲的可以，以后去搞个相声社，就叫德云社，以后指定能火，以后你们再收几个弟子，就按照云鹤九霄的字儿排名，你看你这醒木还要不要，不要的话不如卖我了。”
胖鬼看着贺齐，又看了看贺齐手中的醒木，一对小眼珠开始滴溜溜乱转，脸色开始变的纠结，
“这个醒木....啊不，这个宝贝......”
“你别给脸不要脸。”
胖鬼浑身肥肉一颤，“卖卖卖！十钱就行，真的我没骗你，上次说书的高峰老板都说给我十钱的。”
“哥，上次高老板不是说最多五钱吗。”声音从地上传来，是瘦鬼的声音。
胖鬼看着地上的兄弟，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就他妈你话最多......”
他抬起头，看见贺齐的脸色，马上又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
“您大人大量，好歹多给几钱让我们兄弟吃几顿包饭，五钱行不行，要不是还是三钱？三钱真的最少，真的不能再少了。”
“好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
贺齐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旁胖鬼的肩膀，从怀里掏出那串纸钱，在胖瘦两鬼瞪圆了的目光中，数了足足一百二十枚钱，
“这里一百钱，是我买醒木的钱，多出的二十钱就当我赞助你们的相声社了，记得起名叫德云分社，以后别干这种拦路打劫的事儿了。”
两鬼看着手中的钱，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的看着贺齐，“哥！这，这，这，这真是给我们的吗？！”
“给你们的，以后好好说相声，你们相声说的不错，以后要是真干成德云分社了记得给我留个座，哈哈哈哈哈。”
贺齐拍了拍两鬼肩膀，大笑着和老言头出了巷子，留下两鬼呆愣在原地。
......
夜色逐渐收敛，在远处的山岚间留下一抹带着黑色的绸缎。
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山上，一只田鼠正在卖力的拖着自己刚偷来的青菜往洞里赶。
它警惕的抬起头看向四周，晚风温柔的拂过身边带起一阵尘土，周围毫无异样，这才低下头继续拽着自己的粮食。
突然，它上空凭空出现一只大脚，“吧唧”的一声，它就被一脚踩死。
老言头嫌弃的抬起脚，在地上蹭了蹭血迹。
“出口竟然不在乱葬岗？”
贺齐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竟然不是进入鬼市时的乱葬岗。
他们在鬼市溜达许久，终究没有再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进入鬼市的方法，眼看着线香快要燃尽，只能先结束回来。
“当然不在了，鬼市每次的出口位置都不一定，谁也捉摸不透，方圆百里之内都有可能，我们现在距离乱葬岗估计得有个几十里的距离了。”
老言头将只剩个头的线香从纸灯笼上摘下扔在地上，蹲在地上将纸灯笼揉成一团废纸用火点燃，把自己头上的孝带摘下扔进了火里，
“你的孝带也给我。”
看着两根孝带在火里快速燃烧，老言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咱们的交易这就算完成了，钱货两讫，银钱两清了。”
“老先生是个守信的人。”
老言头摆摆手，
“不用客气，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自然就得守规矩，你这单生意未完成之前，你是我的客人，但你这单生意完成后，你的信息就是我的货物，你懂我意思吧？”
贺齐坦然的看着他，“不懂。”
“那我就说的再直白点，你从我这里买走了狼头和马洪的情报，那别人自然也可以从我这里买走你的情报，比如说，胡里胡外。”
“哦？我看这四周不像有埋伏的样子。”贺齐转身看着周围安静的环境。
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在空旷寂寥的山上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那当然，我是个讲规矩的人，你的情报有人买，我也愿意卖，但首先还是要保护我的客人安全，不然谁还敢和我做生意。”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卖了我的信息了，还要如何保护我的安全呢？”
老言头揉了揉自己的脸，“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犯困啊。”
贺齐没搭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懂体谅老人。”老言头叹了口气，
“十天前，胡里胡外找我买你的情报，我说得等十天，今天是第七天，三天后你的情报就会卖给他，所以这三天你要做什么，就赶紧去做，三天后，你就多多保重吧，你懂我意思吧。”
说到这里老言头看向贺齐，语气轻松的说道，
“当然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掉我，那样你的情报自然就不会卖给他了，我相信以你的身手，能在几个呼吸间杀死我。”
此话一出，空气都有些凝滞，老言头盯着贺齐的眼睛，眼神里古井无波，看不出来一点情绪。
贺齐也沉默的看着老头，枪就在腰间，他很确信老言头绝对低估了自己的手段，自己是真的可以在几个呼吸间就将他毙命于此。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
说罢老言头转身向着渭水的方向离开，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给贺齐，完全没有任何戒备，彷佛真的相信贺齐不会出手一般，大大咧咧的走远。
“等等，”贺齐叫住了老言头。
“哦？反悔了？”老言头停下了脚步。
“呵，”贺齐轻笑一声，“既然胡里胡外可以从你这里买我的情报，那我自然也可以从你这买他的情报，你说对吧？”
“当然可以，”老言头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只是这个价格嘛......”
......
深秋的西北，山上荒凉，本就不多的树木落了叶更显凋零，与萧瑟秋景对应的是那漫山遍野的暗红，在那是弥漫了半个西北的罂粟，在暗淡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寂静压抑。
罂粟值钱，是天下人的共识，军阀也清楚，因此他们在自己的统治地，几乎强迫百姓种植。
为了敛财，有些地方甚至设立了专门的种烟机构，派遣“种烟委员”督促各地种鸦片，种植鸦片的暴利也都被军阀拿来购买武器，强化自己的统治，这种情况尤其以关中和期西北最为泛滥。
贺齐顺着乡间的土路，向着西南方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个村子，狼头的家就在那里。
心中却回想着刚才从老言头手里买来的胡里胡外的情报，这是他讨价还价半天才从老言头手里花了20枚香火钱买来的。
胡里胡外这两兄弟心狠手辣，各有所长，胡里满脸横肉，身高体壮，刀法超群，当年刚入行时，曾经和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匪寨发生冲突，他一人一刀砍翻过五十多个刀匪，硬生生杀穿了那个匪寨，从此一战成名。
胡外脸颊消瘦脸色蜡黄，一双吊梢眉，打小就心机深沉心思缜密，为他哥哥出谋划策，他们攒钱买官转换身份，就是胡外的计划。
胡里当了县长，总理全县事务，胡外就当了总兵，训练民兵配合他哥，兄弟两人在平城作威作福，积攒了不少的财富。
“胡里胡外，黑狼黄狈......”
一匹马从贺齐身后飞奔而过，马作的卢飞快，踩起一地灰尘。
黑色的骏马从贺齐身边擦肩而过，他几乎都能感受到马灼热的呼吸，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侧身躲开，怕不是要被直接撞飞出去。
马背上的人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仰天长嘶，稳稳地停下了脚步，是匹好马！
马停步后，马背上的人扭头向身后看去，贺齐也转身看向马背上的那人。
天色虽然昏暗，但贺齐的眼神明亮，他将马背上之人看的清楚，这人一身土黄色军装，腰间一侧是把小手枪，另一侧挂着把马刀，他的脸颊消瘦脸色蜡黄，一双吊梢眉，显得心思格外阴沉，此刻正皱着眉盯着自己，像是在辨认什么。
黄狈胡外？！贺齐心中一惊。
“是你！”
对方也同时惊呼出声，胡外也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自己得到线索追踪而来的仇家贺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几乎是在同时，举枪就射。
贺齐拔枪速度更快，他对戏法的演练一日未曾停过，虽然藏压法只是江湖戏法，但藏东西取东西出其不意，用在拔枪的时候自然也是如此，几乎是瞬间枪就从腰间掏出来，他对着胡外的方向一顿猛射。
“砰砰砰”几声枪响连成一线！
贺齐枪开的快，但不代表射得准。
几枪过后，骏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马头乱甩，后蹄乱蹬，吃痛之下竟然不受主人缰绳的控制，就要往前狂奔逃命，显然贺齐刚才的那几枪赫然全都打在了马身上上。
胡外身手矫健的从马上直接跳下，在地上一个打滚拉开距离避免被射中，刚爬起来对着贺齐的方向抬手就是一枪。
“砰！”
“嘶！”
子弹擦着贺齐的鬓角飞过，带出一抹鲜血，贺齐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一矮，纵身一蹿，蹿到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下，刚才的位置尘土飞扬，耳边又传来砰砰几声枪响。
胡外的枪法准的离谱，惊出了贺齐一身的冷汗，看向刚才的落脚地，地上两个清晰的弹孔，但凡自己刚才稍微躲慢一点，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打中了。
他现在躲在树后完全不敢露头，胡外现在肯定举着枪瞄着自己，自己只要露头就会挨枪子。
还好这颗大树够粗，这颗大树一人来粗，正好可以遮掩贺齐的身形。
他猜的没错，胡外现在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举着枪瞄准着不远处的那棵树，他也不敢放松一丝的警惕。
那狗崽子出枪速度快的惊人，自己苦练了那么久的拔枪术，结果刚才手才刚摸到枪，对方就已经开枪了，还好对方枪法不准，不然自己恐怕来不及下马就要被乱枪打死了。
场面顿时僵持住了。
胡外不敢乱动，怕丢失了视野贺齐冲出来，虽然他开枪不准，但他开枪快啊，只要开枪够快，次数够多，总能蒙中一枪，有时候一枪就能分出生死。
他不知道贺齐现在躲在树后也是心中暗自恼怒，等有空了一定要好好练练自己的枪法，连开五六枪竟然一枪没中，但凡自己刚才的那几枪能中一枪，也会落入现在如此被动的处境，现在打也不是，跑也不是，反而困在了这里。
但胡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他和胡里追查过来，也应该是在渭水调查，或者去岳王堡调查，他为什么会自己出现在这个位置，单纯的巧合吗？
贺齐深吸了一口气，将疑惑先压在心底，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躲在树后，胡外是一县总兵，手底下上百号人，搞不好一会儿就有手下过来，得想办法赶紧脱身才是。
他从怀里摸出一盒子弹，他为了方便跑路，将全部的五十发子弹都带在了身上，现在身上子弹倒是充沛，他将子弹一颗颗压入弹仓。
胡外半眯着眼，身子慢慢爬起，半跪在地上，这个姿势让他更舒服点，打的也更准一点。
盯了半天，对方跟个王八一样躲在树后硬是一动也不动，真是有耐心啊。
不过，他胡外更有耐心，除了耐心，过会自己的帮手也该来了，胡外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芒。
“你就躲吧，使劲多吧，多躲会儿，多看看这世界，这是你在这世间最后的时光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轻轻带起一抹弧度，侄儿，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看着我为你报仇！
突然，树底下的草里什么东西一动。
胡外眼睛微眯，枪口偏转，砰！子弹的冲击力打的草丛里的那东西翘了起来，原来是根麻绳。
枪口迅速抬起，胡外继续瞄着树后，提防着贺齐突然冲出来开枪，看着安静的树后，他心中突然也是一动。
对方枪里还剩几发子弹？双方的心中同时都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