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清抗洋:从成为天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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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自投罗网

“陈老爷,今桂平新来了一家戏班子,我家老夫人最爱看戏,我家老爷又是桂平出了名的大孝子。

这不刚进城就被请进了县衙,我家老爷与陈老爷您一见如故,今有此等美事,哪里能独享,故而派小的来请您一同品鉴。”

一万两银子开路,桂平县的县太爷,恨不得将陈和给供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商铺,宅子,土地,而是实打实的一万两雪花现银。

白花花的银子,一箱一箱往王烈的府里搬,那冲击力,便是自诩见过世面的县太爷王烈,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除了陈得才继任大湟江巡检一事外,开仓借粮和放冯云山出来,王基立刻就给办了。

大湟江巡检虽然官职低微,但是却不归王基这个县令管,想要换人,得上报浔江府。

王基已经派人走动了,陈和承诺,其所用费用不算在那一万两的范畴内,事后成了,用多少,自有他出资双倍酬谢。

王基得了这承诺,对于变换大湟江巡检一事,比陈和都积极。

公文,私人书信,那是能动关系,都动了。

陈和也是因此事悬而未决,方才一直和冯云山留在桂平的客栈中。

再者冯云山,蹲了一趟大牢,身子骨亏空的厉害,陈和怕他这么回去,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桂平毕竟是县城,想吃什么,想请大夫,都方便许多,有利于给冯云山调养身体。

“有劳报信,一点心意,喝口新茶。”

陈和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哪个报信的差官不开心?

陈和的安全,由杨智亲自护卫,他此番带来的皆是黄天部中精锐,足有五十人。

陈和要去听戏,自然是杨智跟随陪同,留二十人在客栈警戒,其余人等皆一同前往桂平县衙。

杨智是叫花子出身,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万两白银,这几天陈和花钱如流水,杨智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中却颇有微词。

暗暗道:若此番陈和不能成事,自己回去后,一定替自家义父,亲手宰了这个“败家子”。

说是给老夫人唱戏,但是陈和一进县衙后院,一个女眷都没见到,倒是隐隐约约瞧见了不少脱去官服的衙役。

他这几天忙着给县衙送钱,上上下下,少有没受过他恩惠者,此番就是叫不出那些衙役名字来,也能混个脸熟。

“陈司长,有些不对劲儿。”

杨智已非吴下阿蒙,一进后院,他便瞧出了端倪,

“无妨,汝可自去。”

杨智闻言,心中血勇立马便被激发出来了。

“魁首有令,命我保护你的安全,先生不走,咱怎可先离?”

杨智言罢,不给陈和反驳的机会,快行几步,越过陈和身前,反手握住腰间佩刀,替其开路。

王基端坐于凉亭之中,他的身旁还有一中年人,陈和并未见过,但是看气质,也是一个官家人。

“左右何在?”

“在!”

“有!”

.......

“给本官将逆贼陈和拿下!”

陈和来到亭前,王烈和他都没开口,其身边的中年人,却是先坐不住了。

伪装的衙役虽然得了命令,但是行动速度却很慢,嘴上喊得比谁都热闹,可脚下半天也没挪一步。

皆是往前走两步,往后退三步。

“尔等意欲何为?”

中年人见此,气得鼻子都冒烟了。

一众衙役闻言,直接便停在了原地。

谁是县太爷,谁是财神爷,他们还是能够分得清。

中年人既不是县太爷,又不是财神爷,他们动一动,已经算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王基!这里是桂平县,不是你的大湟江巡检衙门!”

王基的越俎代庖,让县令王烈很是不满,至少表面如此。

陈和一直纹丝不动,微笑示人。

王烈请他来看戏,今日这戏着实是好看。

二者这点把戏儿,唬唬旁人也就罢了,焉能唬住这位前广西漕帮分舵的实际掌控者?

在浔江府地界上,一笔就写不出两个“王”字来。

王烈,王基均是同族,又都在官场上,彼此间自然是同气连枝。

再者方才王烈也说了,这里是桂平县衙。

没有他王烈的授意,今日能有这般场面么?

王烈此举,只不过是试试属下人的反应罢了。

他虽是县令,但却不能不顾及底下的人心。

旁得时候,他自然没这么多顾及,但今时不同往日。

桂平县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太平军就正在明目张胆的丈量土地,实行新政,天知道桂平县城有没有他们的人?他王烈的县衙里有没有他们人?

要知道陈和在太平军中,也算是顶尖一批的人物了。

这些天对方在桂平县城,如此堂而皇之,若说没后手,王烈一百个不信。

王烈今天敢试,自也是有依仗的。

他治下的桂平县,不说多富庶,至少城防问题,王烈从来没耽误过。

加上本地乡绅的团练乡勇,就算太平军真要攻城,他也能支持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前提,是建立在上下一心的情况下。

如今这个场面,很显然底下人和上面想得不同。

杨秀清闹得这么大,消息早就传遍了周遭县镇。

桂平县距离最近,如何能不知道?

王烈今天坐在这,便是统一了桂平乡绅们的念头。

王基号令不灵,已经试出了底下人的想法。

到哪里这群人都是当差,种地,做小买卖,但是和清廷一比,太平军那边就是仙境。

无须旁的佐证,陈和做了近十天的散财童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至于造反的风险,其他人不知,反正这些当差的不信,天天和自己喝酒,有钱就逛窑子,穷时挽起裤腿摸鱼的绿营军,能打过气势如虹的太平军。

王作新的团练如何?

洪秀全,冯云山就是人家抓的。

现在怎么样?

满门上下,女眷充作奴役,嫡系死绝了,男丁皆成苦力,拉到田里,当牛使唤。

至于之后的事,这些人却是看不清,跟着混呗,反正现在站太平军有好处。

再说又不是让他们现在就跟着谋反,只不过是今天身体不适,手脚慢些罢了,县太爷还能因为如此,就把他们这群衙役的脑袋都砍了?

给大清出力,累死累活,一月明的暗的收入加起来,一个衙役也就三五两碎银,帮着陈和跑跑腿,恭维几句,向城里的泥腿子发一发太平军宣传文书,至少可得十两。

两方一比,哪头轻,哪头重?

人心如此,王烈便也断了抓人立功的想法。

“陈先生,族弟年轻气盛,冒犯之处,还望海涵,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陈先生看坐,上茶。”

“王基这厢给陈先生赔罪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

陈和大笑了之,丝毫没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待落座后,周遭的衙役默默退却,王府的侍女,悄悄换了上来。

“陈先生,你倒是害苦了我,谁曾想你却是要争我族弟的位置,若非前几日族弟来访,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一会儿吃酒你可要多罚几杯!”

“皆是和之过错,陈某认罚,认罚!”

王烈之言,错漏百出,但是陈和像是什么也听不出来一般,只顺着对方的话,连连应声。

“我观陈先生之主所为,称得上是当世人杰!但不知其对桂平,是如何想的?”

玩笑过后,便要谈正事了。

只是这正事谈及起来,却比玩笑还好笑。

陈和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县太爷当着反贼下属面,恭维反贼头子。

王烈今时之态度,让陈和对于造反事业,产生了无比高涨的信心。

如此清廷,焉能不亡?

“今日我与县令您在此对饮,您还不知吾主所想么?”

“哦?哈哈哈.....了然,了然!”

王烈闻言,一颗心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既然已经抓不了贼,他更不管贼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势大。

王烈只关心,自己治下县城,是否安全。

皇权不下乡土,乃是大清数百年的惯例。

在王烈眼中,桂平县城之外的土地,可不算他桂平县的治下。

至于上面,他也好对付。

在广西地界,在这个年头,只要银子使得足,黑的也能成白的。

此间最不开心的,莫过于大湟江巡检王基了。

他之所以这般配合王烈表演,就是想尽最后的努力,看看能否保住自己的官位。

他已经收到消息了,关于大湟江巡检的调令文书,已经出了浔江府,最迟三天,必然送达到陈得才的手上。

王基不怪王烈不念同族情谊,陈和实在给得太多了,他只怪自己不是桂平县令。

一万两白银,真若换了是他,要王烈得脑袋,他都愿意帮忙递刀子。

丢了官职,王基也不是没出路了。

他做大湟江巡检多年,颇有家资,再买个官当当,又有何难?

只是桂平出了一个杨秀清,王基感觉这是一个讯息。

他近来闻太平军行事,与往常那些反叛者不同。

其并不急于攻城掠地,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公然竖起反旗。

可别小瞧了竖起反旗,甭管杨秀清在其自己地盘闹得如何凶,只要他一日没公然树立反旗,攻打县城,就是没有撕去遮羞布。

上面问起来,广西的地方官,便可层层遮掩住。

并且对方行事,颇有章法。

说不得日后广西,真叫他成了气候。

王基拿不准,所以也不着急买官。

真要是杨秀清成了气候,广西境内哪里还有肥差?

他去哪里,和今日的大湟江巡检又有何不同?

此番来桂平,王基是举家迁来。

大湟江已然是太平军的地盘了,他若是不想现在投杨秀清,便在那里留不住了。

一番家业,今早尽丧,但与钱相比,命更重些。

未见今日县衙景象时,王基对于杨秀清,对于太平军充满了怨恨。

但是在见识到刚刚衙役的阳奉阴违时,那些怨恨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王基,心里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平军有这等实力,还愿意用银两疏通,换取官位变更,王基如何能不庆幸?

在他眼中,今日的他,和昔日的王作新又有何不同?

正因为太平军愿意在桂平用钱,桂平县令王烈方才会相信陈和的说辞。

要不然任凭陈和说出花来,今日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逼迫过急,只会让人狗急跳墙,施加压力,却又留有余地,方才可以唤人言听计从。

这个道理杨秀清懂,陈和懂,王烈和王基未必就不懂。

只不过他们身在局中,宛如牵线木偶,身不由己罢了。

“陈老弟,明日,明日再来,咱们好好听一出,我定要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嗝,王阿哥美意,和怎敢不来,明日小弟必至!”

比县令恭维反贼头目更刺激的是什么?

那莫非是县令和反贼头目,一起吃醉了酒,搀扶相送,称兄道弟了。

一旁的杨智眼见于此,当真是开了眼界。

陈和喝了这么多酒,自然不能骑马,好在杨智思虑周全,在他们饮酒时,便出来通知手下回客栈取轿子。

这轿子是陈和到桂平县后,找人订做的。

平时他都不坐,乃是为了当日接冯云山出狱所用。

“停!”

轿子行走起来晃晃悠悠,陈和坐在其中,没多久便忍不住了。

轿子落下后,杨智搀扶着他出来。

陈和急忙俯身在路边,开始狂吐。

好半天陈和方才缓过劲儿来。

“杨副将,你们黄天部的人,真该学学怎么抬轿子。”

杨智听到陈和的埋怨后,脸色一红,尴尬笑了笑。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仅靠灯笼照明,陈和又醉眼朦胧了,也看不出异样来。

“陈先生,我已命人准备好了醒酒汤,您再坚持一下,到了客栈便好了。”

陈和闻言,摆了摆手,那轿子他是死活不坐了。

他往前走,杨智自然相陪。

其身姿摇摇晃晃的,让陈和独行,杨智哪里会放心?

其余黄天部士卒,便只好抬着空轿子,跟在后面。

“杨副将,明日你便派人手出去,清算一下桂平县城有多少大夫,医术如何?这些大夫,都使重金,请他们到咱们那去出诊。”

杨智一听这话,当即一惊,连忙问道。

“可是义父身体不适?”

“胡说什么?魁首正值春秋鼎盛,哪里会有恙?”

杨智的问题,让陈和瞬间就醒酒了。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

太平军此时正值蒸蒸日上,若是这个时候,杨秀清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大业胎死腹中,他们太平军亦会分崩离析。

大好局面,顷刻间荡然无存,后果之大,陈和只是想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非如此,找那么多大夫做什么?”

知道不是杨秀清有病,杨智也松了一口气。

“大业若想有所成,必离不开兵戈之事,兵戈一起,哪里缺得了大夫?

外面的大夫,如何有县城中的大夫高明?

趁着此时无人注意,能多募集一些便募集一些。

待我回去后,还要禀明魁首,建立医司,以保魁首大业。”

“先生之言,甚是有理,智明日便去。”

此时的杨智对于陈和的佩服,仅低于自家义父杨秀清,其之吩咐,自无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