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留候
李瑄刚刚脱险，东阁内原本跪着的太医们就换成了他的众位妃嫔。
薛灵芝此时被挤在角落，原本她想跟着太医们一块出去，但医术可查，祈福之术实在过于玄幻。
这要是论功行赏起来可不好算啊，再说，皇帝本人一贯自信，坚持他命由他不由天，太医们走了，李瑄还能记得他们的功劳，薛灵芝要是走了，皇帝肯定该当她没来过了。
她入不了李瑄的眼，此时此刻守在这儿，让皇帝稍稍想起她些，虽说可耻，谁让后宫生存艰难呢？
当李瑄最宠爱的舒妃压在皇帝胳膊上，心疼皇帝的伤口，哭得肝肠寸断，几近昏厥时，薛灵芝挤在皇帝床头的一角，还死死抓着李瑄伸出床榻外的手。
周围一片嘈杂声，又是哭，又是笑，弄得床上的李瑄满心的烦躁。
皇帝想动动胳膊，发现手被人抓着，胳膊被人压着，一动不能动。
他不耐烦的皱眉，偏头一看，自己的手被薛灵芝轻轻抓着，两人目光相撞，李瑄看到了薛灵芝眼神里的丝丝谄媚和期待。
“滚！”
皇帝重伤，疼得力气全无，还是能扯着大嗓子，当着众人的面要薛灵芝滚。
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立刻没了任何声响，舒妃一脸委屈，以为皇帝在骂她，她顺着李瑄的目光看去，发现皇帝原是狠狠瞪着薛贵妃骂出的话。
舒妃心里的委屈消散，转而有些许幸灾乐祸，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样不厚道，立刻专心心疼起皇帝来。
薛灵芝感受到李瑄怒而抽出的手，这狗皇帝一直如此，惯常当着众人的面侮辱她。
如此，贵妃才会生出捅死他的好梦！
“陛下别生气，小心伤口。”
舒妃看到李瑄余怒未消，好心提醒。
皇帝转头看向舒妃，见她还紧紧扑在自己手臂上，被压的是手臂，烦闷的却是胸口。
“你也滚！！”
不似薛灵芝，舒妃自受宠以来，皇帝从没跟她说过重话。她脸色一变，现在是彻彻底底，真真正正地感到委屈。
李瑄看着爱妃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明白自己说话重了，但帝王的威严所在，绝不允许他低头道歉。
皇帝将目光转向身边围着的一众妃嫔，脸上盛怒道：
“你们全都给朕滚！！！”
众人只当皇帝是真的恼怒，纷纷说着告退，跟着薛灵芝往外走。
只有舒妃依然是一脸委屈，泪珠一颗跟着一颗往下掉。
舒妃生得极美，她这么一哭，皇帝的心彻底软了。
“朕身边要留人照顾，舒妃留下。”
皇帝这态度，算是给舒妃服软了。
薛灵芝最先从承德殿出来，她一出来就被张礼派的人拦住，请她在殿外稍作等待。
张礼紧跟薛灵芝出来解释道：
“贵妃娘娘请留步，陛下虽然暂时没了生命危险，依然要当心，老奴肯定娘娘能够留在此处，以保陛下平安。”
薛灵芝固皇帝命的这个说法，张礼多多少少是信的，特别是刚才皇帝生命垂危，她一进来，血便止住，皇帝也脱离了危险。
皇帝就是张礼在这皇宫最大的靠山，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张礼绝对不容许皇帝出现丝毫闪失。
张礼是李瑄极宠、极信的几个太监之一，虽然他平时仗着李瑄的势，没少给薛灵芝脸色，但薛灵芝也不能得罪他。
“公公说的有理，那本宫便待在这里，确保陛下平安再走。”
众人三三两两从承德殿走出来，承德殿外留下的，除了几个伺候的人，就剩太医院院正赵当归和薛灵芝了。
赵当归便是今夜冒死替李瑄治病的太医，多亏他大胆使用针线缝合之术，这才救下皇帝的性命。
对于皇帝的怒火，舒妃是靠长得美，薛灵芝靠的是脸皮厚。
她也在意皇帝的羞辱，但在意归在意，想起来了，梦里捅他一刀，想不起来，干脆忘了，毕竟她也不是那不顾生死，毫无顾忌，杀身成仁，整治暴君的人，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还要过下去的。
薛灵芝很快就跟赵当归聊了起来。
“赵太医，你医术果然高超。今夜我看你治病的方法，甚为特别，纵观我朝，还没人以此法救人，想问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赵当归对自己的医术是很自信的，用针缝合的方法是他跟一名医术高超的女子学的，但他自认做得比那女子要好，不愿让人知道他曾以人为师，更是想让这项技术成为他的独门绝技，于是便没跟薛灵芝说实话。
“贵妃娘娘谬赞了，这方法不过是我自己平常看医书琢磨出来的罢了，今夜能应急救了陛下实在是微臣的荣幸。”
“医书，哪本医书，太医可否推荐给我也看看，平日闲来无事，我也想浅学些医术。”
“具体的医书……？”
赵当归表现出为难的模样。
“娘娘，微臣平日看得医书杂，具体哪本有写，微臣也难说。这方法要是具体说来，应该是微臣日日研习医术，翻看医书，日有所想，夜有所思，突然有如神助，顿悟所得。”
“没有具体的医书，是神助所得！？”
薛灵芝觉得不可思议。
“赵太医也会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
“自然是的贵妃娘娘，正如陛下乃天子，有上苍护佑，娘娘乃吉星，亦有神光保护。如果没有陛下、娘娘自带的神光保护，微臣就是有再高的医术，恐怕也无能为力。”
赵当归这话，无疑是在对李瑄和薛灵芝一顿猛夸，皇帝很喜欢他这种能讨好人的官员。
赵当归年纪轻轻就坐上首席医正的位置，除了高超的医术外，他圆滑机灵的处事作风亦功不可没。
薛灵芝此时已经听出赵当归有将自己的医术当作职业秘密的意图，她也不再继续深问细节，她对医术也只是当作爱好了解一下罢了。
“既然赵太医说自己学医的方法是多看书，那我平常也多看看。我要是看书遇到不懂的找太医请教，赵太医不会拒绝我吧？”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薛灵芝同赵当归说话间，张礼从外面匆匆出来。
“赵太医，陛下的伤口的开裂，还请您赶快进去。”
薛灵芝听到这话，拎起裙子便要跟一同进去，却被张礼伸手拦住。
“贵妃娘娘放心，陛下出血不多，伤势不重，还请您暂时守在外面，人多，陛下容易心烦。”
好嘛，好一招卸磨杀驴，用的上你起个心理安慰作用，巴巴喊你，伤势小，救得活，用不上你了，理都不愿理你。
薛灵芝点头，依旧守在承德殿外，看着张礼领着赵当归跨入殿内后，动嘴骂了一句诅咒的话。
孙云带着皇帝受伤的调查奏报赶到承德殿，看到薛灵芝主动向她行礼问安。
他跟张礼一样都是皇帝亲信的太监，担任秉笔，执掌东厂。
李瑄幼年，孙云便由薛太后安排在其身边伺候，陪着长大，因此深得皇帝信任。
孙云原本只是宫里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因为薛太后安排他到李瑄身边伺候才有了后来显赫的地位，他对薛太后始终抱有感恩之心，对薛灵芝这个太后的“侄女”也有几分好感。
薛灵芝一见到孙云，便知道是皇帝遇刺一事有了结果。
“贵妃娘娘，陛下的伤可好些了，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孙云问道。
薛灵芝告诉孙云，皇帝已经好多了，只是突然又流了血，赵太医如今正带人进去救。
孙云明白，此时还不是进去禀报的时候。
这时候皇帝身边正需要人，他也不能走，他怕一走，便不能趁此治张礼的罪了。
想起张礼，孙云心里一股恨意，这混小子，原本还是他带出来的徒弟，后来因为会陪着皇帝玩，入了李瑄的眼，从次便平步青云，也不将他这个师傅放在眼里。
今日皇帝遇刺一事，若不是这小子偷偷带着皇帝出宫玩，怎么会发生？
“孙公公此时回来，可是已经查到了陛下遇刺的原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胆敢行刺陛下？说也奇怪，贼人又是如何知道陛下的行踪的，陛下他……还不会有别的危险？”
皇帝遇刺的原因是机密，孙云自然不会将实话说与薛灵芝。
“娘娘放心，宫里一切都好，这一切都是张礼那狗东西巴结陛下不分轻重，陛下嫌无聊想找些乐子，他便自作主张带着去了。有些地方，该是皇帝去的吗？狗东西。”
薛灵芝明白，有些话孙云不能同她直说，她在宫中，也知道张礼的为人，他一贯靠满足皇帝的诸多欲望获宠，手段频出，甚至没有底线。
想到张礼肯能带李瑄去的地方，薛灵芝不由擦了擦抓过李瑄的那只手。
两人说话间，张礼正从承德殿走出来，他一见孙云，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贵妃娘娘，孙公公。”张礼硬着头皮道。
“陛下的情况稳住了吗？”薛灵芝问。
张礼看着面前的两人，犹豫道：
“稳……稳住了。”
薛灵芝和孙云听到这话，不由而同都松了口气。
既然皇帝伤情稳定，薛灵芝便想开口说回去，孙云也想进去向皇帝汇报情况。
只是，没等两人开口，张礼又说道：
“贵妃娘娘，陛下说，这些日子由您守在他身边，您现在赶紧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