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1.SaveData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与芳文告别之后，现在，只剩下时纤尘和陈远两个人了。
滚轮在石砖地面上转动的声音在广场有节奏地响起。
坐在轮椅上，陈远怔怔的望着远处那已经快要落下的太阳。
今天应该算是今年里面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就算是过年的时候，陈远也没这么开心过，顶多是庆幸一下自己又多活过了一年而已。
“......”
陈远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已然有些麻木的左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
时纤尘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似乎有些犹豫。
“说吧。”
收回了目光，陈远抬起了头，发呆似的看着火红的晚霞。
“陈先生，您对魔法国度是怎么看的呢，既然它们都这样对你了。”
“今天是什么问答节目的采访环节吗？”
陈远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还能有什么看法，特别之时行特别之事罢了，我在成为魔法少女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也是有了这份觉悟我才能成为魔法少女，这和魔法国度无关。”
“即便是它们这么做了？”
“要说厌恶还是有一点的，但也算不上是仇恨吧。”
陈远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子轻轻地靠在轮椅的靠背上：“现在不是好了很多吗？异兽灾难大幅度减少，ZHENG.FU也开始放开了关于‘魔女’的讨论，就连魔法国度对于‘魔女’也有了不少好的应对之策，一切都在向着好处发展，仅此而已，如果要说推翻魔法国度的话，那是残酷之夜该做的事情，而并非是现在的我。”
“那您对‘正义’是怎么看的，她到现在都还在为魔法国度工作。”
时纤尘推着轮椅的手停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是看完了我那部电影的辉煌事迹有感而发是吧？”
陈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时纤尘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能问问你对于魔法国度是怎么看待的吗？”
“坏，这样对您。”
很简单的一个字。
“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吧，我们都处于不同的视角。”
陈远轻轻敲了敲轮椅的靠手，温声说道：“首先，我是‘最强的魔法少女’这一点是没有争议的，关于如何救我，魔法国度已经试过不知道多少办法了，我甚至还在魔法少女的状态下吃过几万袋的时空烬，很可惜这并没有用，全都浪费了。”
说完，陈远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从魔法国度出来这件事，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已经不能维持魔法少女的状态了，所以我无法呆在那里面，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
时纤尘没了声音。
没有在意时纤尘的沉默，陈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几万袋时空烬，要是给了其他的魔法少女，不知道能减少多少起‘逆位’事件......我只不过是在浪费珍惜资源而已，现在，我最好的结局就是死亡，当然这不是在为魔法国度做出辩解，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听听就好，毕竟我已经退役四年了。”
“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您自己呢？这已经和自虐差不多了吧？明明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了。”
头上，时纤尘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样真的对得起您自己吗？”
“在另一条时间线里面，我没有和你说过吗？关于我的事情？”
“没有......”
时纤尘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以往的任何一次问您，您都转移了话题。”
闻言，陈远微微一愣。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复了。
而现在，只有那个标准答案了
——“因为，这是我作为‘魔法少女’所必须要尽到的责任，同样的，这也是我的命运。”
陈远如此说道。
在这种时候，也就只能说这种假大空的话了。
“我算是猜到为什么您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位主牌了。”
时纤尘忽然笑了出来：“无论是心态还是实力。”
“当然。”
陈远耸耸肩，算是承认了她的说法。
“呼——”
时纤尘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她俯下了身子，凑到陈远的耳边：“陈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
陈远这次没有将脑袋移开，他只是默默的听着。
“您，为什么要变身魔法少女呢？”
“......”
听到这个问题，陈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忘记了，若是在十四年前，他或许还可以做到回复，但现在，却已经不行了。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正如陈远之前说的那样：人的心态会跟随着年龄阅历的变化而变化，或许在很久以前，自己确实是为了某个目标成为的魔法少女，但现在呢？但十四年后的现在呢？自己还可以做出回答吗？
现在的自己，真的跟十四年前的自己一样吗？
沉默了片刻，陈远开口了，他是如此说的——
——“在十四年前，我给你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复仇’，在现在，我给你的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回应’。”
“回应？”
时纤尘又将身子回正，她的声音中有些疑惑：“回应什么？”
“回应自己的内心罢了，我看到了灾难，所以我想救他们，我不想让他们遭受到那即将到来的绝望，这就是我所说的‘回应’。”
“......”
时纤尘一时无言。
“辘辘——”
她重新推动了轮椅。
不在意时纤尘的缄默，陈远笑了笑，反过去问她：“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成为魔法少女吗？”
“我吗？”
“对，就是你，时纤尘。”
陈远轻轻握住了横放在腿上的木制拐杖：“能告诉我吗？”
“能让我过一会儿再给您答复吗？”
时纤尘的声音有些哀伤。
“不回答也没问题的，我并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
察觉到时纤尘话语中的感情，陈远慌忙的解释道：“如果不方便说那就别说了。”
“......”
时纤尘没有回复。
一时间，空气再次回归了寂静。
“啪嗒——”
感受到脸部传来的丝丝凉意，陈远抬起了头，望向那已经被阴云覆盖的天空。
“陈先生？”
时纤尘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吗？”
“这不是我下的。”
陈远哭笑不得：“这只是正常天气而已，你别搞错了。”
“这样啊......我出来时没带伞，我们先去那边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吧。”
时纤尘将轮椅转了个方向，面向的位置是一家照相馆，看上去是那种商店街都会有的自助照相机店。
“辘辘——”
距离并不远，时纤尘很快就推着陈远来到了屋檐之下。
“噼啪——”
雨滴打在木质的屋檐之上，发出了连绵不绝的细响。
“......”
看着在地面绽放的雨滴，陈远的思绪再一次的飘到了不知何处。
如今，生存的问题已经解决，时空烬也不再缺少，时纤尘家里有一个仓库，现在就是专门用来存放那些时空烬的。
在时纤尘回来之后，陈远亲自去问了一下她事情的发展......得到的答案和陈远他自己所猜的也差不多。
“魔女”。
又是“魔女”，是“魔女”将那些魔法少女们杀了。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在黑市中苟且偷生的魔法少女或许已经不能算是魔法少女了。
但曾经的她们为民众做出的那些努力，这点是做不得假的，也是不能一笔带过的。
“您是如何看待魔法国度的？”——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在陈远的心中消散。
“魔法国度”，这个组织确实不能称的上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说是坏东西。
毕竟，它们只是为了大多数而牺牲少数罢了。
这样做真的对吗？
就算是特别之时行特别之事......到现在魔法国度也确实改善了不少。
但，那些弱小的魔法少女们，她们的处境永远都是无法得到保证的。
与异兽还是魔女对抗，为了保护民众，时刻走在丧命的边缘。
在异兽灾年，魔法少女们诞生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抵抗异兽。
到现在，异兽灾年在自己的手中彻底结束。
那些最开始抵抗异兽的魔法少女们，有的选择了退役，有的选择了继续担任魔法少女。
而这些数量庞大的魔法少女群体们，给Guo.Jia.Zheng.Wu.机关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试问，一个国家要养一个动辄几十上百万的群体，而这些群体，除了打仗，其他的什么也不会，除了最基本的手工活，对头脑没有要求的工厂普工，她们还能做什么？
所谓鸟尽弓藏，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这把弓还会对Guo.Jia自己产生威胁。
以前的对手是“异兽”，现在的对手是“魔女”。
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循环，每个人都深陷其中，这也包括陈远他自己。
这是“最强的魔法少女”也无法抵抗的东西。
“魔法少女”，只有好人，而好人，在历史中向来没什么好下场。
或许，这个世界从一开始都是错误的。
“陈先生？您在想些什么？”
时纤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脸上挂着些许担忧：“我看您的表情不太对劲。”
“......没什么，只不过刚刚在想些事情。”
陈远把视线从时纤尘的身上移开，看向身边的招牌：“这是个什么店？”
“拍照的，陈先生要和我拍一张吗？”
时纤尘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现在就去扫一下码。”
“额......”
陈远眨了眨眼，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时纤尘就自己把话说完了。
不过，那就拍一张吧？毕竟来都来了。
念及此处，陈远也没有客气，他对着时纤尘点了点头：“那就拍几张。”
“已经扫好了。”
时纤尘朝着陈远展示了一下付款界面：“我们进去吧。”
“好快的速度......”
看着那已经显示付款成功的图片，陈远默默的叹了口气。
真是沉重的感情，这种责任感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那我扶您起来。”
时纤尘用手轻轻挽住陈远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这边站着进去吧，毕竟就是个‘情侣双人款式’的，没有轮椅的位置。”
在说到“情侣双人款式”的时候，时纤尘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行。”
陈远也不在意她话语中暗藏的那些小心思，他拿起了自己的拐杖，在时纤尘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自助照相机店的里面。
在温柔的灯光下，陈远静静打量着摄像头中的自己。
确实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貌，也不知道时纤尘是如何知道的......只不过是稍微女性化了些。
“纤尘，帮我把妆卸了吧。”
看着屏幕中的自己，陈远轻声说道：“我想要真实一些。”
“......”
时纤尘呆愣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好。”
看着她从兜中拿出了一包湿巾，陈远缓缓闭上了眼。
时纤尘的动作很温柔，没用多少力气，只是轻轻的将陈远脸上的一些去皱纹的化妆粉给擦掉。
重新看向屏幕，陈远审视了一下现在的自己，这才微微点头：“那就这样吧。”
“我们贴的近一下，这个屏幕有点小。”
说完，时纤尘不由分说的挤向陈远。
“唔——”
感受到那紧紧贴着自己的身躯，陈远稍微离了远一些。
“好了，别逃，要开始拍咯？”
见陈远又往旁边站了一点，时纤尘伸着手，将陈远拉了回来。
微微踮起了脚尖，二人脸与脸紧贴着。
“来，茄子——”
“欸，这么快？”
陈远瞪大了眼睛，想要调整出一个笑容，但僵硬的面部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3——”
照相机的屏幕之上，只剩下陈远那堪称“恐怖”的笑容。
“2——”
“没事，我来。”
眼看着倒数即将结束，时纤尘连忙站到了陈远的身后，伸出了两只手。
“1——”
“唔——”
感受到自己的脸被时纤尘摆弄着，陈远有些不适的扭了一下。
“咔擦——”
摄像头的光芒一闪。
“欸？我看看。”
时纤尘从陈远的身后又站了出来，走到洗印照片的位置。
“嗡——”
伴随着一阵老旧机器的嗡鸣声，一张照片从其中吐了出来。
“嗯？”
陈远轻轻凑近了时纤尘，和她一齐看向照片之上的二人——
——白发少女的微微踮着脚，将头搭在男人的肩上，她的手放在男人脸的两边，硬生生的为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
番外1.SaveData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