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飒沓如流星
沈家屯西面。
大条石砌成的防水坝上。
几名望哨的屯兵已经赶过来，河面上，能分辨出正有几簇黑影。
正拨着水花，往村中渡河进发。
好在这条河水。
除了沈家屯这一段处在谷地平原。
地势稍微平缓些外，上下游都是地形复杂。
还隔一段就出现高低落差大小不一的瀑布。
根本不适合行船。
此时河面之人，乘坐的是临时伐木打造，在流速湍急的河水中。
横渡行进的速度不算快。
村子这边。
沈青福很快便领着十来人赶到，此时木排已到了河中央。
借着月色，都已经能看清，木排之上，那二三十人的身影。
“快放箭，射死他们！”
沈青福大喊着。
大家动作迅速，开始搭箭射击。
只是木排上之人，显然也早有防备，顶着几面大盾，沈家村这十几人的箭支，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木排还在坚定的往这边接近着。
能在这么湍急的流水中，稳住木排。
至少得有个正式的武者，才有这样的力气吧？
沈青福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今夜。
合村老小怕是危如累卵。
白家的白鹤武馆，在阳山城发展的很好，门徒弟子有好几百人。
再加上对方还出现了军中的弓兵。
以沈家屯这几十个屯兵。
想要抵抗，无疑如螳臂当车。
那木排上的人，举着盾牌，一步步的接近着河岸。
沈青福已经能看到，盾牌下方，露出的刀刃闪烁寒光。
眼瞅着木排距离岸边，不过丈余的距离。
盾牌猛的一撤。
露出持着长刀的一群汉子，一个个如狼似虎。
从木排上一跃而起，直接往岸上跳来。
沈青福抢过身边一名屯兵手中长枪，扬手便掷了出去。
铛！
当先的汉子，竟以刀背，磕飞了投掷而出的长枪。
不过经此一阻，他跳跃的势头也顿了顿。
身体从空中落下时，没达到预期的距离。
噗嗵一声落入河水之中。
转瞬间便被湍急的流水冲走，激起的水花迅速消逝……
“杀！”
余下的汉子，顺利跳到岸上。
二话不说，提着刀便与屯兵们战到一处。
这些人彼此间的配合默契。
只片刻工夫，岸上防御的屯兵便有些抵挡不住。
开始被逼的退下防水坝。
丢了沿岸而防的地形。
后方乘坐木排，闯入村中的黑衣人越来越多。
形势如此，崩塌在即。
沈青福心头绝望更甚，只觉今日已是死局。
短短片刻，身边的屯兵已被砍杀了数人。
留在身伴抵抗的屯兵所剩无几。
寨门那边。
又传来急促的铜锣声，伴随着沈永兴撕心裂肺的咆哮。
“堵住！快，拆屋，把大门堵住……”
大门快破了！
沈青福知道，只凭寨门，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更何况，自己这里被突破。
刀手都已经进了村子。
寨门处就算能守住，又有多少作用？
“杀……杀啊……”
沈青福的脑子乱哄哄的，嘴里下意识的重复呐喊着。
眼见那些黑衣刀手一步步推进。
他很想将面前这些家伙一刀一个，全部杀光。
可是，世事无奈便在这里。
凭他的本事，一对一都不一定能杀死一个白家刀客。
何况随着数面木排靠岸，对方已经从人数上，开始超过屯兵了。
沈青福领着仅剩的几名屯兵。
越退越快，渐渐已经抵不住对方前进的步伐。
没有退路了！
身后便已经是村民的住宅，还有很多沈家屯的村民。
来不及撤到后方的山洞中。
沈青福一咬牙。
口中继续高呼着：“杀啊……杀死这帮狗日的……”
举着刀冲向防水坝，心中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身边几名屯兵，也学着沈青福的样子，不顾对面的刀客。
高喊着：“杀！”
迈步跟上……
对面一名刀客面带狞笑。
灵活的侧身让开沈青福的刀锋。
反手一刀上撩，就要将沈青福开膛。
沈青福双眼圆瞪，死死盯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他要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要记住他们的脸！
就算是变成了鬼，也要找这些人报仇…报仇！
嗡！
就在沈青福心生死志，以命相搏的这一刻。
空气忽然传来尖锐的啸鸣。
与此同时。
沈青福只感觉，身边一阵劲风刮过。
面前本来狞笑着，冷酷挥刀的刀客。
面上的表情还来不及变化，暴虐的双眼中，却透出无尽的恐惧。
似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等沈青福反应过。
噗！
一股热血兜头浇下……
将他淋了个激灵！
噗……
沈青福手中的刀，任着惯性斩下。
深深砍进面前之人的肩膀。
但是，血却是从他的咽喉喷出……
这……？！
一条长枪，宛如长虹贯日。
突入人群。
“啊……”
“啊……呃……”
噗！
咚！
站在防水坝头上，居高临下压制屯兵的刀客群中，惨叫声连成一片。
比沈青福等人的呼叫还要凄惨。
丝毫没有了刚刚那种，压着屯兵一步步推进的气势。
“李书禅！？”
沈青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事实上刚刚战斗的时候，他都已经忘记，有这么个从小住在沈家屯。
给人留下只有身体虚弱，隔三差五就要吃药印象的少年。
李书禅之所以来的这么晚。
是因为河边距离外公家的瓦房不远。
他本以为，半渡而击的屯兵们，应该能抵挡一阵。
所以绕了一段路，去看了看外婆与舅舅的孩子沈伏牛的情况。
只是没有找到人，应该是被邻居们带着，一起撤往了后方。
等他赶到防水坝时。
所见的一切，让他明白。
这个时代，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残酷！
将近二十个屯兵，短短的时间内。
只剩下了几个人。
地上的尸体，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还有沈青福那沙哑的喊声……
让李书禅心脏有着莫名的麻木。
仿佛这些都不能给自己触动。
但是手里的大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矫捷。
几乎是一枪一个！
淬体二层的武者，理论上双手应该能举起八百斤重。
二十多斤重的大枪，在他的手里，宛若无物。
在人群里舞成了一轮风车！
黑暗中。
刀客们的惨叫与惊呼，伴随着后方继续登岸之人的催促询问。
在李书禅的耳边拂过。
他没有心情听这些人在喊什么。
一人一枪。
便是最锋利的攻城锤，狠狠的凿进了刀客中间。
噗！
枪头扎入胸膛，锋利的风铜刃口，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阻力。
便穿透了对方衣服下，掩藏的皮甲。
飒沓如流星，一步杀一人！
恍惚之中，沈青福仿佛见到了，说书人口中的白袍将军……
李书禅身上，那套普普通通的灰色布衫。
深深印刻进他的脑海，留下的却是如月光般的皎洁……
……
面前忽然一空……
清凉的夜风吹动着衣衫，裂裂作响。
李书禅横枪而立，看着剩下的几名刀客。
跌入河水中，溅起水花，然后消失……被冲走……
目光淡漠，看向水面不远处。
正要靠岸的最后一架木排。
木排上，站着个身材雄壮的身影，夜色中宛如铁塔。
“好身手，你莫非就是那个姓沈的队正，绰号疯虎的沈擒虎？”
汉子看也没看，落水的同伴，只盯着李书禅，扬声发问。
“老子从不跟死人通名！”
李书禅沉声一句，看着对方双脚使力。
整个人从木排上一跃而起，临时扎起的木排，在这股力道之下，瞬间散架。
顺着流水漂向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