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尘封的真相（四）
两人来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门是打开的，米伽勒站在几个被害人身后，视线把整个教室扫了一遍。
整间教室给他的感觉就是诡异的普通。
诡异，是因为整间音乐教室都被极其厚重的红色点缀着，无论是从天花板上像毛虫一样拖到地面的带褶的窗帘，还是贴着有色玻璃的窗户和门口的地毯，都是暗红的。
房间唯一的光源是几根放在黄铜烛台里的蜡烛，摇曳的烛光投射到血一样的布帘上，阴影让画面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恶心。
米伽勒总觉得那些晃动的影子像是硕大的蠕虫，不声不响的爬进房间每一处角落，整间教室就像是寄宿着无数寄生虫的人体器官。
普通，是因为教室的桌椅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墙上普普通通挂着几幅画。
没有用血写下的留言，或者残肢断骸什么的，整间教室称得上显眼的就只有正对大门的那架钢琴。
米伽勒在心里暗暗重复了几遍音乐室禁止交谈的规则，他深呼吸一下，随即走进教室，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马里奥跟着坐到他的旁边。
这一举动让坐在两人前面的路易莎看到，她斜着眼，从鼻间非常轻蔑喷出一声哼，“真是不要脸。”
这个岁数的孩童对于情情爱爱尚处在羞耻的年纪，米迦勒和马里奥现在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在她们眼中自然就成了不知廉耻的表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生在一个不那么开放的国家，一个思想观念还很保守的时代。
反正就米伽勒所知，这个世界还没有哪个小孩十一二岁就开始吸烟。
米伽勒无视了路易莎的嘲讽，拖着腮，手指无聊的卷着头发，静静等待老师的到来。
不过米伽勒这种不理会在路易莎眼中却成了无比傲慢的表现，少女气的牙痒痒，又拿二人没什么办法，索性正过头不再看两人。
眼不见，心不烦。
随着其他同学用餐完毕，陆陆续续的走进音乐教室，不大的教室很快就挤满了人。
米伽勒却依旧没有看到音乐老师的出现。
直到所有人都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房间里的钢琴无人弹奏，自动奏响。
不对，不是自动！米伽勒侧过脑袋，被魔药强化过的视力在有限的光亮中找到两条狭长的，好似枯柴的白胳膊，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抓住琴凳，一边弹奏一边慢慢的从琴盖里爬了出来。
惨白的鬼手后面跟着的是更多鬼手，米伽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场面，就像是几百条巨人蜈蚣互相纠缠在一起，抱成一个球状。
砰的一声！
米伽勒的视线短暂黑了一秒，在恢复时，琴凳上坐着的已经是一个“人”了。
这个“人”没有五官，一张脸是由几只并做蝴蝶的手重叠组成，它身上是一件做工极其考究的黑色燕尾服，唯二露在外边的手臂保持着九十度弯曲放在黑白琴键上。
毫无疑问，它就是音乐教室的老师。
米伽勒看到怪物造型的下一秒，熟悉感油然而生，心里默默哼道：“猪厨师熬汤你别喝……手指老师弹钢琴……”
米伽勒思考之际，那“手指老师”做了个热身，枯瘦的十指舒展开，咔巴两声后，它摁下琴键。
难以想象的美妙音乐从琴键上流出，它的双手仿佛在翩翩起舞，每一根手指就像是拥有灵魂，落在黑白之间，奏响天府之乐。
那弯折的手臂，那反人类突出的手肘不断规律的抖动，充斥着诡异的美感和速度感。
米伽勒目光痴迷的盯着“手指老师”弹奏钢琴的样子，精神渐渐恍惚了起来。
“……”
身旁的马里奥忽然猛地抬手推了他一下。
米伽勒瞬间回过神来，从音乐声中挣脱，恢复清醒。
嗡——！
教室里的音乐声极为突兀的停了下来。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手指老师”优雅笔直的站到马里奥面前。
很奇怪的是，米伽勒竟从那张没有五官的手掌上读出了愤怒的情绪。
“手指老师”冷冷道：“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话音未落，“手指老师”丝绸衬衣的下摆就有数十条蚯蚓一样的鬼手冒出，分别抓住马里奥的四肢，脖子。
然后……
米伽勒两世以来第一次听到皮肉和骨头撕扯分离的声音，下一秒，大片鲜血飞溅到他身上，将他半边身子染红，纯白与鲜红两种色彩在他身上碰撞，形成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
米伽勒抿着唇，眼神空洞。
然而马里奥死后，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下来，很突然，也很彻底，米伽勒甚至听不到其他人呼吸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他不受到影响。
“手指老师”倒退回到钢琴凳上，其他孩童一卡一卡的扭过脑袋，他们就像是一个个被操纵的木偶，僵硬地摆弄姿势，回到了上一刻。
更诡异的是下一刻，马里奥被硬生生扯爆的身体也重新聚合恢复过来。
当马里奥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时间才继续流动。
他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不再去看米伽勒。
而米伽勒也将心头疑惑压下，明白了马里奥耗费一次生命做出的提醒。
这音乐……有毒！
“但是要怎么对抗呢？”米伽勒思考道，“用手指堵住耳朵，不行，这样依旧能听到钢琴曲。”
“不然逃跑，嗯，现在是上课时间，擅自离开教室说不定也会触发即死flag。”
为了集中注意力，米伽勒反复在心里念到那条规则，“音乐室禁止任何形式的交谈，交谈……”
米伽勒眼前一亮，心里有了对策。
在“手指老师”再次按下琴键的前一秒，米伽勒抬起手掌死死捂住耳朵，接着用费内波特语快速哼唱着：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一旁同样捂上耳朵的马里奥见此立即明白了米伽勒的想法，见“手指老师”仍然自顾自的弹着钢琴，没有下场阻止的意思，他也扯着稚嫩的嗓音，鬼哭狼嚎起来。
两人就这样不间断的循环唱了七分钟左右，“手指老师”终于停下演奏，鬼爪举在半空，脸对向教室里的孩童。
米伽勒回忆起那首诡异童谣的内容，“切记听完要鼓掌。”
啪啪啪啪，米伽勒像是不会痛一样，疯狂的拍手叫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喜欢这首曲子，
“手指老师”像是被米伽勒这种直白的喝彩震惊到了，它呆滞了大约有三十秒后，第一次开口：
“看来阿米莉亚小姐很喜欢我的弹奏，那么今天就由你第一个上来练习吧。”
“诶……”米伽勒拍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脸呆滞。
坐了好一会儿，米伽勒才在周围同学诡异的眼神催促下，被迫坐到琴凳上。
“放轻松，这首曲子并不难。”
“手指老师”语气非常轻柔，那双鬼手搭在米伽勒肩膀上，十分耐心的为他讲解这首曲子弹奏的技巧。
米伽勒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害怕的接受“手指老师”的指导，这看的台下的马里奥啧啧称奇。
一个小时后，米伽勒终于熬到下课，迎来了早上的自由活动时间。
米伽勒和马里奥怀揣着内心起伏的情绪，跟着其他孩童的步伐快步来到院子。
他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米伽勒站在石阶上，抬头望着天空，眼皮跳动，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可真是……壮观呀。”